结果王玉一脸懵逼道:“我正拍着呢!”
这时贺新才发现王玉肩上扛着的摄影机上的指示灯是亮着的。
而且在拍摄的过程中,楼烨极少会打断演员的表演,说话结巴就结巴,走路摔一跤就摔一跤,哪怕突然间忘词了,一两秒中尬住,他也允许。总之,只要你在表演,他就不会喊停。
然后就会在对讲机里说:“很好,非常好,你能再来一遍吗?”
于是这种重复往往是十几遍,甚至二十几遍都很常见。
慢慢的贺新get到了楼烨的用意,他总是想要演员最真实的一面,什么台词、剧本这都不重要,他会屏蔽掉所有的细节,也拒绝贺新提出想去监视器那儿看一遍回放,只是说:“你觉得你是对的,那就是最好的。”
这样就会产生两个后果,一个是反复同一场戏,贺新有时会觉得很烦躁,一遍比一遍演的差。而有时却会演的很嗨,如果你有七八种演法,可以尽情的展现出来。
而在这个过程中贺新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用技巧演戏了,当初拍《单车》和《蓝宇》时的那种全身心的投入,那种代入感正在逐渐消失。
而楼烨要的恰恰是你抛开所有的技术,所表现出来的最真实的表演。很多时候,贺新在表演过程中的即兴表演,或者下意识的表演,往往都会赢来导演的啧啧称赞。
所以他在每次开拍前都要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让自己尽量代入到角色中。而且他还发现,自从自己学会开始用技巧来演戏的时候,那种把自己代入到人物的情绪中的难度正在一点点的放大。
这大概就是俗称的表演开始变的油了,变的模式化了。后世那位据称从小在片场长大的休斯顿影后就是这样情况。
这让他很警惕。
为什么在一遍一遍的重复中会感到烦躁,会一遍比一遍演的差?就是因为自己没有真正代入到人物的情绪中,那种刚刚开始入行时的那种纯粹和执着正在流失。
他必须要把这种纯粹和执着重新找回来,嗯,这部《紫蝴蝶》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随着楼烨在对讲机里说了一声:“那就开始吧。”
贺新转身面对卫生间里的镜子,他打开水龙头先在脸上扑了点水,然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打理的整整齐齐的小分头,因为自己的头发还不够长,此时暂时先带了个发套。不过倒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戏里,司徒在看自己,而此时贺新就在看自己,看自己的眼睛。
还好,自己的眼睛依然清澈,还没来得及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所污染,变的复杂、浑浊和捉摸不定。
他的心里顿时一松,两条被化妆师修得整整齐齐的眉毛微微往上挑了挑,清澈的眼睛中蕴含着笑意,嘴角也不由随之往上翘。
他的心情变的重新雀跃起来,再次打开水龙头,低头洗脸,嘴里还忍不住吹起了哨子。
这些都是他的即兴表演。
这场戏没有台词,在剧本中也只有一句话,司徒洗脸,穿衣,打开窗,看着外面繁杂的街道,点了一根烟……
王玉扛着摄影机一直对着他的背影在拍,就见镜子里他洗完脸,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下毛巾,细细地把脸上的水擦干。
然后他又凑到镜子前,用毛巾抹了抹左边的眼角,似乎有块眼屎还没有擦干净,再照着镜子仔细看,这才支起身体,脸上露出微微一丝笑意。
笑意依旧干净,且带着少许的羞涩,他对自己目前的状态很满意,还朝镜子里的自己微微点了点头。
接着,他扭身走回客厅,客厅不大,七八个平方,仅能容得下一张方桌和四把椅子,他取过搭在椅背上的毛料西装,回身对着卫生间里的镜子穿上,很仔细地理了理领子。
又发现头的一侧有几根头发耷拉了下来,他不由皱了皱眉头,重新走过去,打开水龙头,往手心里拍了点水,对着镜子很小心地抹了抹自己的发鬓,晃晃脑袋看了看头发的两边,发现都贴实了,再把头摆正,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秒钟。
嗯,小伙子状态不错!
脸部紧绷肌肉有个明显的放松,转过身朝对面关着的窗户走去。
窗是老式的木框窗,上面镶着毛玻璃,能透光但看不到外边的风景。
他拔起下面的插销,先推开一半,外面的喧嚣声瞬间涌进来。
这是一个下雨的早晨,外面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他抬头望了望灰蒙蒙天,看了看窗台,发现不会有雨飘进来,这才把窗户全部打开。
这时有轨电车“叮叮当当”的从旁边的街道驶过,外面的行人步履匆匆,有撑伞的,也有没伞在雨中奔跑的,街角还有避雨的人正在闲聊。
不得不说外面的那些群众演员,之前调教的极好,丝毫没有任何呆板和出戏的地方。
贺新站在窗口看了一会儿,回过身,靠在窗台上,脸上毫无表情的从兜里掏出烟。烟是道具专门到卷烟厂去定制的,烟盒上印着美丽牌的商标,火柴盒也一样,都是那个时代的产物。不象后世的抗日神剧中,动辄就是美国佬的ZIPPO打火机。
他划着火柴,拢着手点燃了香烟。烟的味道跟他平时抽的红双喜差不多,可能是因为没有过滤嘴的关系,稍微有点冲。
随手把甩灭的火柴梗扔到窗外,低头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又看了看,这才抬起头,一手夹烟,一手抱在胸前,悠闲地靠在窗台上。
这时窗外传来报童卖报吆喝的声音:“号外!号外!请看日本人侵占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