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乌君梅画完妆出来,剧组准备完毕,韩三爷和黄健新坐在监视器后面,张果立则拿着对讲机更像一个现场的执行导演。
“摄影机就位!”
“灯光好了!”
“收音没问题!”
“A!”
镜头先给到斜靠在沙发上的陈昆,只见他神情疲惫,双手十指交叉就这么坐着,目光略微有些呆滞,显得心事重重。
摄影机沿着铺设的轨道缓缓转动。
贺新的声音从镜头外传来:“姨妈,人家大权在握,一句话就把我扬子公司里里外外全都封了,还派人满上海滩的传讯我……”
这时给到屋里的全景,装饰非常豪华的一间客厅,屋里的家具陈设都极其考究。三角构图,贺新和陈昆分居画面两侧,乌君梅居中,她此时穿着一件蓝色印花旗袍,优雅地坐在一张小茶几边上削着苹果。
贺新并没有像原版中大先生那样吊儿郎当的双腿搁在搁脚凳上,说话语气慵懒嚣张,而且还操着一口带着东北腔的普通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此时的贺新叠着腿坐在陈昆对面的单人沙发上,面带微笑,语气柔和,但内容充满了嘲讽的味道。
说着,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深深地看了一眼坐在那里都没有正眼瞧自己的陈昆,神情略显夸张地叹了一口气,道:“也好,今天见了面,也省得大表哥大费周章了。”
他从腰后摸出一把小手枪,拉动套筒,子弹上膛。
削着苹果的乌君梅见状忙训斥道:“大卫,你疯了?”
他微微一笑:“姨妈放心,人家是督导专员,是太子,我哪敢拿枪打太子呀?”
说着便探身把手里枪往陈昆面前一放,并把枪口对准自己。
这时,陈昆这才抬起眼皮冷冷地看着他装腔作势的表演。
“大表哥,这事很简单,你一枪把我打死,就全了结了!罪犯伏法,蒋青天誉满沪上,咱们也算各得其所了!”
说这段话的时候,贺新并没有像之前对词时那样语气慵懒,而是放下叠着的腿,正襟危坐,身子还微微前倾,语气甚至还带着恭瑾。
总之一句话,态度诚恳,但话却不是什么好话。
现场就站在摄影机后面的张果立眉头挑了挑,而坐在监视器后面戴着耳机的韩三爷和黄健新则对视了一眼,显然贺新的表演出乎了他们的预期,跟剧本描述的也有偏差。黄健新不由拿起对讲机,韩三爷轻轻摇摇头,示意再看看。
同时,陈昆也略显意外,因为贺新跟刚才对词时候的语气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当然他表面不显,按照自己的节奏,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把明显大一号的手枪“啪”的一声,重重拍在茶几上。
“经国!”乌君梅忙喊了一声。
而贺新则眼皮一跳,原本微微往前探的身子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眼,但眼神却变得凌厉。
只见陈昆重新坐了回去,叠着腿,不紧不慢道:“督导专署的公文说的很清楚,限你十日之内去接受询问,否则严惩不贷。已经过了七天了,你自己看着办。”
“扬子公司都是我孔家的产业,如果按照督导专署的规定,大表哥,你岂不是要连我父亲都要抓?”语气依旧很柔和,言辞却带着骨头。
“卡!”
黄健新毫不犹豫的喊停,好嘛,不光是自我发挥,连台词都改了。
“小贺,是不是太慢了,应该再激烈一点。”老黄拿着对讲机道。
说话还是很客气的。
而贺新对着领口的麦克风却有不同意见道:“孔令侃是个商业奇才,甚至一度还被宋美龄视为取代小蒋的人物,我觉得应该不会这么冲动。”
原来剧本中的描述是孔令侃这时应该从沙发上跳起来,大喊大叫,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贺新原本也想照着演,但是他还是觉得很别扭,没办法说服自己,干脆就按照自己理解的来。
“……”
二位导演面面相觑,好在张果立马上出声道:“要不就按照小贺的思路先来一条吧,然后根据剧本再来一条,也好有个比较。”
“呃,那就按照你的思路先来一条。”黄健新只得道。
也难怪他心情郁闷,前两天刚刚走了一个胡搅蛮缠的姜闻,这会儿又来了个死抠细节的贺新。
其实《建国大业》这部片子因为时间紧迫,在细节处理方面偏重于我党的领导人,毕竟这个出错是要犯政治错误的,对于果党的很多历史人物,难免有错漏之处,包括在人物形象上,为了照顾那些蜂拥而至的明星,跟历史真实人物有不少的出入。
最明显的陈诚外号陈矮子,而饰演陈诚的李强却是一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俞济时先天兔唇,被人称为“俞缺子”,演员却是刘得华这么一位大帅哥。
当然贺新饰演孔令侃历史上是个脸大的胖子,到了老年才瘦下来,跟贺新现在的形象也有很大的反差,还是原版里的大先生的外形象相比之下更贴近原型人物。
“A!”
重新又来了一遍,不过此时贺新又换了一种演法,语气、神态不变,只是当他皮笑肉不笑地跟陈昆说到“……大表哥,你岂不是连我父亲也抓?”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陈昆,形成一种视觉上的压迫感。
“胡说八道,明明是你自己做错了事,还要把你父亲也扯进来!”乌君梅这时忙训斥道。
她坐在两人中间,扮演的是一个和事佬的角色。当然她更加偏向于自己的亲外甥贺新,而非跟她没有血缘关系,且被她视作是威胁的贺新。
说着,她还装模作样的轻轻拍了贺新一下:“你父亲和大姐要是知道你这么胡闹,饶不了你!”
贺新触犯的是国法,而她却轻描淡写的归之于胡闹。
有了乌君梅这么一打岔,贺新这才有恃无恐,回过身来,朝着坐在那里同样听明白乌君梅话里意思,一脸阴沉的陈昆冷笑道:“上海滩里里外外做了多少年了,来了个督导专员难道就要破坏游戏规则么?”
说着,他又冲着乌君梅叫屈道:“姨妈,大家都这么做,这是行业规矩!做生意不讲究行业规矩,那是封建独裁者的做法!”
说穿了,他遵循的资本主义的自由经济的那一套,且不知纵然是资本主义在战时同样是需要管控的,只是他避重就轻找借口而已。
封建独裁者!
一下子触及到了敏感的神经,乌君梅赫然变色道:“你说谁是独裁者?”
贺新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过分了,看破不说破嘛,没敢再回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