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黎澜掀开遮画布，黄慕瑜倒吸一口气。

阴郁色调散发的压迫力令人窒息，让人还没看清画面内容就感受到浓重的绝望感。

他压下震惊，面色凝重地看向画：左下被蚊蝇侵蚀的人躺倒在地，向右上一道模糊的人影伸出附满蚊蝇的右手。这人想表达什么？救我？别过来？怕是都有。虽是静止的画面，那只手却透出一股倾尽全力的味道，黄慕瑜能够通过它看出它的主人复杂的心理。人性。他的脑中闪过这样一个词汇。是的，人性。在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中，画中人人性的挣扎表达得淋漓尽致。他渴望获救，这是人的求生本能；他拒绝右上角那人过来，这是他面对生命危机，心中属于人性的那部分做出的抉择。

至于精细到能用放大镜观察毫毛排布的蚊蝇和栩栩如真的画面，黄慕瑜反倒毫不惊叹。如果连这都做不到，黎澜就不是黎澜了。

“这画……你还没画完吧。”他问。虽然画面很完整，但那股气，那股独属于这幅画的神韵，感觉并没有表达完整。

“嗯。还差点微调。”黎澜点头。

“嗯，那你画，我不打扰你。”说完，黄慕瑜坐到床沿，撑着脸看着黎澜。他的目光温柔如水，就像一个贤惠的妻子注视她专注工作的丈夫。这份目光的存在感是如此之强烈，以致黎澜如芒在背。

“黄慕瑜。”

“嗯？”黄慕瑜歪着脑袋，嘴角带有温柔的笑意。

“可以出去吗。我希望画画的时候周围没有人。”

“你可以不把我当人啊。”黄慕瑜笑容狡黠。

“……”

“开玩笑的。”黄慕瑜站起来，伸了伸懒腰。“我去找你妹妹聊聊天，你慢慢画。”他走出去，顺手锁上房门。房间里只剩下黎澜。

黄慕瑜变了。黎澜想。不过，至少目前看来，是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他略感欣慰。

提起画笔，他人的一切再也与他无关。他的眼里只有画，还未完全达到脑海中预想画面的画。黎澜闭上眼睛，胸膛有节奏地起伏。额头泌出汗滴。他将全副身心投入画中，从蚊蝇锐利的嘴器里找回手感。

这一画就从上午画到下午。

当他终于停下手中的画笔，已是夕阳时分。

“画完了？”身旁传来熟悉的声音。黄慕瑜坐在床沿，支着脑袋看着他。

黎澜并不感到意外。“什么时候来的。”他问，接过黄慕瑜递来的水杯。

“午饭的时候吧。”黄慕瑜歪着头，作出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具体时间我也记不清了。你不洗洗吗？晚上胡静枫也要过来。”

黎澜看眼湿透的衣衫。“也好。”他到衣柜拿了几件便装，跟黄慕瑜简单交流几句后走出房门。

“我目睹了一副伟大画作的诞生哦。”身后传来黄慕瑜的调侃。黎澜没有回答，走向浴室。

老师，这次是我赢了。

当他走出浴室，胡静枫已经到场。

“来了。”他随口道。

“来了。”胡静枫点头。

黎澜注意到，胡静枫还带有一沓纸。看来他有好好完成工作。

“出来啦。先吃饭吧，有什么事饭桌上说。”黄慕瑜从厨房探头。他在给黎陌雪打下手。也不知道他跟黎陌雪说了什么，现在二人的关系简直好到可以用“闺蜜”来形容。

菜不多，但胜在精致，看起来极其引人垂涎。

“看不出来你挺会做菜的啊。”胡静枫惊叹道。他还以为黎陌雪在家里只会扮演小公主的角色。

“哼。那当然。”黎陌雪扬起脑袋，语气非常骄傲。“我一直和我哥AA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