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站在原地,静视三人远去。他没有躲,因为其他老人对村内外环境甚至比他更熟,等他们恢复冷静,即使自己东躲西藏也会被很快找出来。何况这双老腿也残废了。他又摸了下右腿。
几乎丧失理智的老人们找到村长后,并没有立即举起镰刀锄头。
“剩下几个小崽子呢?”有老人问。他们尚存有一丝理智,知道绝不能让那两个小孩逃掉。
村长在心中叹气,拿拐杖指了指一个方向。那里不是何佳雨他们逃走的方向,也不是相反的方向,它和真正的逃跑方向角差约45度。
一个拿着绳子的老人从人群中走出,抬脚踹向村长的膝关节。村长没有躲,只稍微扭动了点角度,避免膝盖被正面踹中。
膝侧被踹,村长闷哼一声,顺势倒地,任由老人将他五花大绑。
期间,老人们一直将他围住,神情警惕,手中的柴刀菜刀也握得紧紧的,如临大敌。直到负责捆绑的老人伸手示意,其余老人才松开武器。他们不约而同在裤管上擦了擦,擦掉手心的汗,也擦掉内心的紧张。
如释重负。像是终于打开闸门的拦水坝,他们将所有洪流倾泻给村长,冲上去对他拳打脚踢,嘴中还嚷嚷着不知何时怨下的陈谷子烂芝麻,让村长知道他们的暴力行径是多么理所应当,他现在的下场又是多么罪有应得。
村长默默承受村民的痛击,一声不吭,枯瘦的躯体被打得满是淤青。身体痛入骨髓,但最痛的是心。村民的声声怨言如同锐利的钢针狠狠插入他的心脏,再加大力道穿刺过去,来来回回,痛得他几乎昏厥。
他们说的所有往事他都问心无愧,他想不通为何当初几个当事人在一起协商好的解决方案现在却仿若一张白纸,想不通往日一张张笑皱的老脸下究竟隐藏了什么样的情绪……他想不通。
他任由村民踢来打去,紫青的眼角印上一层尘泥。
闻讯赶来的老李睚眦欲裂:“都住手!”
老人们只看了他一眼,继续殴打村长,更有甚者甚至打算连他一起打,不过被解救他的老人拦下。
“李德明,你想帮这个叛徒?”老人们的语气充满威胁。“也是,你和这叛徒一开始就是一伙的。”
老李大步冲上去,撩开拦在他身前的老人,俯身护住村长。他仔细审查村长的伤势后,暂时松了一口气。“都搞清楚,他要是死了,粉就做不成了!”他厉声道。这是他最大的筹码,也是绝对可以威慑住村民的筹码。
“你是说这个吗?”一个中年男人从怀里掏出一本黑壳的笔记本,在他面前晃了晃。“李老,你还记得我吧。”
老李瞳孔缩成针尖:“是你!”
他怎会不记得。十几年前他和老张共同教出来的得意门生,本以为会继承他两的衣钵,却突然放弃学习,坚持转去采购,声称要为村落出份力,让他两扼腕叹息很长一段时间。三年前笔记本失踪,自己和老张怀疑谁也没有怀疑他,最终只能归咎于保存不慎。
“对,是我。”男人得意地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这都不重要。因为,我成功了!”他举起笔记本,高呼道:“我成功了,我做出来了!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我们村,再也不用看你们这两外人的脸色了!你们耀武扬威的日子结束了!”
所有老人都目光热切地看着他,丝毫不觉得意外。老李脸色变得非常难看。显然,整个村只有自己和老张被蒙在鼓里。
“张老,李老,我尊称你们一声老,这是最后一次了——把他们给我关起来!”男人厉喝道。
老人们面面相觑。
“怎么?”男人皱起眉头。
“不拿去喂蜂蝇吗?”有老人问。蜂蝇是粉的主要制作原料,也就是被何佳雨一把火烧光的生物。这是一笔令人极为肉痛的损失,整个村子的人都要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面对无粉可吸的悲惨情况。这等同于要了他们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