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会战战兢兢怕杀头。</P>
饭都不会吃了。</P>
苏越好想喊景悦之滚出去。</P>
但最后为了不影响大家的年夜饭,她主动退出去。</P>
景悦之也退出去。</P>
“抱歉,破坏你的兴致了。”景悦之跟在苏越身后,眉头皱着,自从他大婚,就很少笑了。</P>
苏越望着他。</P>
他身上的人味在慢慢变淡,太子府里长出来的鲜活血肉,被国家大事、朝堂争斗日复一日消磨了。</P>
尤其是大婚以后。</P>
像是被后宫女人吸走了精气,整个人看起来冰冷得像个死人。</P>
苏越忍不住心疼他:“严公公,让厨房做几个陛下爱吃的菜,这顿年夜饭在我的院子里吃吧。”</P>
景悦之黯淡的神色褪去。</P>
他有几分得意。</P>
得意十七心疼他。</P>
吃完年夜饭,景悦之就该回去了,可他却死皮赖脸不走,苏越散步,他散步,苏越喝茶,他喝茶。</P>
“陛下,宫门该落锁了。”</P>
“那就不回去了。”</P>
“扶安寺不安全,万一……”苏越想到上次的刺杀,觉得景悦之胆子真大,带着几个暗卫就敢睡在宫外。</P>
“不妨事。”</P>
他声音很淡,很轻,将生死看淡。</P>
苏越:你是不妨事,出什么事了,扶安寺直接被血洗。</P>
陛下任性起来。</P>
八头马都拉不住。</P>
苏越喝了一口清茶,问:“陛下,你是有什么心事吗?”</P>
她等了好一会儿。</P>
才听到景悦之回:“没。”</P>
“皇后好吗?”</P>
景悦之发呆了好一会,说:“没有好与不好,只有合不合适,她们和我母亲一样,皆是可怜人。”</P>
这个时代的婚姻。</P>
是门当户对,是利益置换,却没有情投意合。</P>
幸好,她不生于这个时代。</P>
思想没有被禁锢。</P>
没有被礼教规训。</P>
苏越叹息一声:“陛下,过完年,我就要离开京城了。”</P>
景悦之手中茶杯滑落,滚烫的茶水烫红了手掌,他内里惊涛骇浪,面上却故作镇定装作若无其事。</P>
“你说什么?”他轻声问。</P>
苏越重复一声:“陛下曾说,我可以做任何事。我准备去京城以外的地方游山玩水,顺便当个游医,编撰一本医书,或者写一点游记。”</P>
景悦之耳朵出现了耳鸣。</P>
什么也听不进去了。</P>
一双手轻轻地安抚他的背,他缓了好一会才醒神,他抓着她的手,“可不可以不走?”</P>
苏越摇头。</P>
“陛下,我会写信给你。”</P>
景悦之红着眼睛,“我求你……”</P>
“陛下,不行的。”</P>
苏越看着窗外的飞雪,说:“这京城的雪我看了八年,其实没有真正坐下来欣赏过,我每日练武,从不懈怠,只是为了有能力走出京城。”</P>
“陛下,我没有做暗卫前,是家中独女,家人一起逃荒,为了让我活下来,他们都死了。这八年,为了活在这个吃人的世道,我吃了很多苦,学了很多本事,不是为了缩在一个角落里苟活,我需要出去走一走,然后做点什么。”</P>
景悦之眼神突然发狠,攥紧苏越的手把她拉入怀抱。</P>
“我若是不放你走呢?”</P>
苏越笑着说:“我向你道别,就是笃定你拦不住我的。”</P>
景悦之痛苦地闭上眼。</P>
他问她:“你是不是因为我大婚,所以觉得我脏了,不要我了?”</P>
“你不脏。”</P>
帝王婚姻不过是笼络朝臣,坐上那个位置,哪有自由可言,他虽有权势,但身边环伺的谁是善茬。</P>
她可以不认可这个时代的婚姻。</P>
但没必要谴责。</P>
它是这个时代特有的产物,有它存在的道理。</P>
“我没有让她们碰我,我不脏的,你别嫌弃我。”他急于自证,乱了方寸,整个人都在发抖。</P>
苏越拍着他的后背,“陛下,我从来没有觉得你脏,相反,你有洁癖,干净的有点过分。”</P>
“你可以试着和她们相处,你会找到一个或者很多个你愿意触碰的人,你是帝王,找到心仪的人比世上的人都容易,别将别人拒之门外。”</P>
景悦之突然来了气,“你居然将我推向别人!”</P>
“你……”他气红了脸。</P>
他又生动起来。</P>
苏越喜欢他生动的样子,可也只有面对她时才显露,面对别人依旧冰冷,帝王心思再明显不过。</P>
苏越明白的。</P>
却仅限于此。</P>
“非走不可吗?”</P>
“我心向往之,九死不悔。”</P>
景悦之气的弹起来,踢翻了凳子,撒了好大的气,可不管他怎么撒气,苏越只喝茶看他。</P>
他像没讨到糖的孩子。</P>
一身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