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阴暗,不见天日。
玄铁打造的牢笼,锯不断,没有锁,需要三十多人合力才能移开,只有这样萧老将军才能放心。
景悦之待在牢里却不见消弭。
相反,他很精神。
在牢笼之中,不曾失去风骨,有几分当年他祖父的影子。
萧老将军年轻时忠心于景太祖,跟着他一起打下陈国江山,景太祖是真正的英雄,武能打天下,文能治群臣,可唯一的污点便是生下景德这个畜牲。
这个畜牲逼死他的儿子。
他一生引以为傲的儿子。
他的儿子成全了他的忠义,自戕了。
他这个做父亲的,看着儿子的尸体,想讨个公道。
景德轻飘飘几句安抚,说他喝醉了酒不小心临幸错了人,笑着和他赔礼道歉,却全无悔改之意,甚至猖狂至极,怪他儿子命苦没福气。
他儿子是命苦。
都怪他护不住。
他一生戎马忠君爱国,从未想过换来此等侮辱,他满腔愤恨,却只能忍痛咽下这个苦果。
此等昏君他该忠吗?
不该!
他蛰伏谋划多年,誓要杀了昏君,这陈国可以姓景,为何就不能姓萧?若是陈国姓萧,他的儿子何需惨死?如今怕是早已儿孙绕膝。
萧老将军对景悦之道:“陛下,陪老夫喝一杯。”
景悦之拿碗接过,一饮而尽。
“爽快!”萧老将军哈哈大笑,仰头喝下半壶酒。
“你是否早已预料到如今局面?”
“是。”
萧老将军摇头,笑道:“老夫就说,你这小子为何轻而易举被我夺权,原来是陈国气数已尽。”
萧老将军对于景悦之,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他也曾期望这是他家的骨血,甚至下意识不去追究他到底姓什么,他精心谋划多年,不能因为景悦之这个变数,就止步做一个将军。
可他只会做一个将军。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萧老将军摔破酒壶,说:“就怪你这小子不给萧家留个种!若是你留个种,我也不会起兵,你他娘的是不是不行?给我的衡儿留个种怎么了?你景家欠我衡儿一条命,留后何至要你命?”
景悦之:“是不至于。”
“可我不是萧衡之子,留种也不是你萧家的孩子,老将军何至于自欺欺人?有何意义?”
萧老将军冷哼一声:“丘与郑合力攻陈,陈国存亡危在旦夕,如今局面,老夫承认是我一人之过。明日老夫带着萧家军拼死抗敌,你自求多福吧。”
他身披战甲,消失在地牢。
若不是因为萧衡之死,他将永远是陈国的守护神,因景德生前做下的错事,让一个铮铮铁骨的将军,成了叛国者,这场报复如此猛烈。
而他承受了父债子偿的报应。
景悦之喝下好些酒,酒不能麻痹他大脑爆炸的疼痛,如今服用大量止疼散,也不能缓解一二。
黑老大现身制止:“陛下,止疼散于身体有害,不可再用了。”
“死不了。”
景悦之问:“都安排好了?”
黑老大汇报:“城中百姓今夜已秘密送至城外山林暂避,军中我们的人明日见机行事,尽量减少伤亡。”
“十七来信了吗?”
“没。”黑老大解释,“战乱起,送信之人可能在路上耽搁了,十七已抵达郑国境内,陛下放心。”
景悦之吃下止疼散后,昏昏沉沉,不过片刻又痛清醒了,想再吃药,仅剩的药都被吃完了。
这种病,真他娘烦!
景德痛起来想杀人,景悦之痛起来,只会想杀了自己。
他病了太久,似乎下一刻就要化身景德的加强版,变成毒液,毒死方圆百里之人,可他不允许自己变成那样,一直尚存几分理智。
“萧老将军一生卫国,该死得其所,这亡国骂名不该他背。陈国亡,亡国之君怎能缺席?”
“明日让人把这个笼子搬走。”
夜一郑重行了一礼。
领命:“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