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人上台, 千金楼自然是做不到的,因为花神夜游会的参与规则是得在前一年有特别突出的表现, 去年没在官方活动拿到好名次的人根本没资格上台。
所谓的两手准备,不过是退出这次花神夜游会罢了。
前面为了让姑娘们提起劲来练习,盛景意已经与她们透露过一部分后续计划, 而且这个计划涉及到的人和利益太广, 要是在第一步折戟沉沙, 想要再重启这个计划就太难了。
老方不知道这些事, 走的时候还在琢磨怎么千金楼的人都一脸凝重,不就是一次花神夜游会吗?
盛景意送走老方,心情不可避免地有些低落。
不管什么时候,人都是最重要的, 人要是出了事,那才是什么都没有了,是她过于自负,太早把摊子铺开,没想过这会给要上台演出的含玉什么样的压力。
盛景意整理好心情,准备上楼劝慰含玉一番。再好的计划都会有失算的时候, 都这样了, 也只能放宽心看看过两天会不会好起来, 实在不行,她们就退出好了。
“盛姑娘。”盛景意正要迈步上楼,穆大郎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盛景意回过头,只见穆大郎立在那儿, 面色带着几分犹豫。她问道:“怎么了?”
穆大郎掏出一盒膏药,说道:“这是我们穆家祖传的药,和水拌匀喝下,对喉咙有好处。”
楼上又是停止排演又是请老方,含玉病倒的消息自然在楼里传开了。
盛景意看向那盒膏药,发现它是由白瓷圆盒装着的,瞧着虽不名贵,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素雅,显见是讲究的人家才会用的东西。
一般来说哪怕自己手上有药,不是相熟的朋友也不会随便送人,因为药不是别的东西,药是要入口的,要是用错了药很可能让病情雪上加霜,难怪穆大郎会这么犹豫。
盛景意没有接穆大郎递来的药,笑着说道:“已经请方叔给含玉姐姐开过药,要是两种药药性相冲反而会加重病情,还是先看看方叔的药效果如何再说。”她认真朝穆大郎道谢,“谢啦穆哥,回头要是方叔开的药不管用我再找你要!”
穆大郎没有勉强,把药收了回去。
等盛景意上了楼,穆大郎折返房中,把药还给了坐在屋里的少年,并把盛景意的话复述了一遍。
穆大郎其实也觉得送药不靠谱,毕竟谁都不会随便吃来历不明的药,老方的医术再一般,吃出毛病也能找到人负责,这种别人给的“祖传膏药”谁敢随便吃?
少年抿了抿唇,没说什么,默不作声地把膏药收了回去。
穆大郎见少年神色郁郁,又想到少年前些天烧毁的那封密信。当时他收到消息要秘密保护少年去天禧寺,少年却没有去,还当着他的面把那封密信烧得干干净净。
穆大郎少有地主动开了口:“您那天为什么不去天禧寺?”
少年看了穆大郎一眼,淡淡说道:“永远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情义与良知上。”
昭康长公主是个好人,可好人不代表她会为了一个死去的人做太多牺牲,她有丈夫、有孩子,有庞大的产业和强大的夫家,如果只凭他身上那点血脉就指望昭康长公主豁出一切帮他们,那无异于自寻死路。
他们还太弱小了,赌不起暴/露身份带来的后果。
穆大郎不说话了。
他自幼专心习武,顶多多读了几本兵书,要他冲锋陷阵他眼都不会眨一下,要他考虑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着实有点为难他。
见穆大郎一声不吭地杵在那,少年摆摆手让穆大郎忙自己的事去。
等人出去了,少年静静坐了一会,又掏出那盒膏药看了眼,脑中莫名掠过少女那双带着盈盈笑意的眼睛。
啧,不要算了。
他可不是爱管闲事的人。
……
另一边,盛景意重新上楼。
屋里的其他人已经散了,只剩含玉静静靠在榻上出神。
含玉以前琴艺了得,可惜花神夜游会那种热闹的日子并没有多少人能静下心来听琴,再加上她不管相貌还是扮相都不是顶尖的,所以总是和花神之位擦身而过。
今年她因为在元宵灯会上惊艳亮相,支持她的呼声很高,她憋足劲想把戏唱好,没想到却在这个节骨眼上病倒了。
也许不是她的东西,她就不该妄想。
盛景意见含玉神色黯淡,心里有些发愁。养病最要紧的是自己要打起精神,只有自己精神状态好,身体才恢复得快,在这个医疗水平匮乏的年代更是如此。
她正要上前说点什么,忽听外面传来了《守楼》一出的前奏。
接着一把柔美的嗓音悠悠唱了起来,才一开腔,便把人带入了戏中。
含玉霍然抬起头来。
她让丫鬟扶她起身。
盛景意见含玉要下榻,和丫鬟一起走过去一左一右地扶起含玉。
三人走到她们平日里排戏的地方,只见有三个人在台上,一个作李香君打扮,一个作李贞丽打扮,一个作杨龙友打扮,乃是这出戏的主要人物。
在这段剧情中,李香君撞破脑袋表明拒嫁之志,血染诗扇,养母李贞丽毅然代她出嫁,杨龙友感慨良多,将扇上斑斑点点的血迹改做纷飞的桃花,这也是就是“桃花扇”的来由。
台上的三人虽没用上整套头面,那装扮、那气质,却完完全全已经是剧中那三位各有特色的人物。
盛景意和含玉两人立在台下听她们唱,恍惚感觉自己也是那戏中之人,为她们的遭遇满心难过,为她们的选择感慨万千。
等她们把整出戏唱完,屋里瞬间静了下来。
盛景意最先回神,跑上前往盛娘演出的“李贞丽”怀里扑,口里夸道:“娘,你们唱得好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