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圈的夜晚,寒意深重,死寂荒凉,冷到了灵魂深处。
但奇怪的是,一轮苍白“大日”高悬于远方的天际,明光夺目,亮如白昼。
乌尔奇奥拉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胸口,面容冷漠。
同其他虚一样,他没有心脏,只是在胸口上方脖颈处有一个空洞洞的黑洞。
人死之后,灵魂会脱离肉体,因尘缘未断、因果未了的缘故,灵魂和肉体之间会生出一条因果锁链相连,在灵视之下,就是一根黑漆漆的铁链子。
但是灵的因果锁链无时无刻都在承受因果孽缘侵蚀下,饱受业力业火的灼烧,这一过程,叫做“蚀”。
也就是说,灵开始“蚀“,链子断掉的地方会长出牙齿,然后开始啃后面的链子,一点一点啃掉然后变短。
尤其是最后的一次啃食,跟之前的啃食完全不是一个级别上的,会将因果锁链啃噬殆尽。
当亡魂与人间世的最后一丝因果纠缠消亡,亡魂会彻底丧失自我,灵胸前链接因果锁链的地方就会出现一个洞,亡魂就会变成虚。
但不同于其他形态狰狞、体型庞大的虚,乌尔奇奥拉是一名人形态的虚,而且有着自己的名字-乌尔奇奥拉·西法。
他有着一头乌黑的短碎发,皮肤惨白,一双深绿色的眼睛好似一潭深不见底的幽冷寒泉,苍白而安静的脸上,两道和眼眸一样深绿色的痕迹从眼底延伸到下颌,宛如泪痕。
其虚的面具位置为头部左半,呈带角的盔状。
除了没有心脏以外,他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一头虚,更像是一个人,或者说一名死神。
亦或者说,他不是虚,他是破面。
所谓破面,是指领悟了死神能力的虚,唯有大虚基立安以上级别的虚才能衍化成破面。
破面是虚,但又不是虚,如果说虚仍然停留在野兽的程度,那么破面,已经有了自我意识,开启了灵智。
虚并不是那么容易开启灵智的,在莽莽苍苍、茫茫无涯的虚圈里,迄今为止,只有两个破面,一个是他,还有一个,代表了无尽的孤独。
乌尔奇奥拉不喜欢那个家伙,他本能地厌恶孤独。
但孤独却从没有离开过他。
同那个家伙相比,他虽然实力略有不足,但也差不了太多,两头破面,还是尽量不见面的好。
明悟了虚无意义的他,就算是那个实力强大的家伙,也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他已经如虚无一般地存在,不知道到底有多久了,一百年?两百年?一千年?亦或是一万年?
虚无,或许存在,亦或许不存在,是人心空洞的写照。
这或许就是他存在的意义,亦或者,是原罪?!
不知从何处来,不知到哪里去,也不知存在的意义在哪里。
乌尔奇奥拉怔怔地望着远方的苍白“大日”,思绪翻飞,飘到了自己最开始诞生的时候。
他记得清清楚楚,那是极其遥远的一天,他诞生于无阳光照耀的洞穴深处,然后,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存在,第一次产生了自我意识,第一次认识这个世界。
他是一只只有视感的纯白魂虚,头顶两根尖锐狭长的犄角,飘扬着漆黑的长发,身后腰部则拖曳着两张巨大的蝙蝠羽翼,正面纯白,背面漆黑。
同其他只知道杀戮的虚不同,他觉醒了自我,他厌恶那些只知道杀戮的低等虚,却也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他是特殊,也是唯一。
当他第一眼看到世界的时候,他的目光便凝滞了。举世破败,冥昭瞢闇,万物皆虚,尽归于无。空洞的虚无。
他诞生于仿佛将阒黑鍖闇无尽压缩,由无边无际的魆黑、暗淡所凝聚之物的深处。
对于远方的世界,他想知道:“那里有什么?”这种莫名的意义,驱使着他探索这个荒凉的世界。
但是,“毫无一物”,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周围的一切,眼神中带着无尽的漠然。
他已如行尸走肉一般,不知走了多久,但仿佛永远被困束在同一个地方打转一样,无论走多久,周边的一切景象并无不同,尽皆苍白虚无。
“我的身躯是白色的,其他人,却一律是黑色的。”
“它们黢黑的身体,发亮的双眼,露出牙齿,咀嚼着什么。”
“而我,却只有双眼。”
残月如勾,到处都是风化的岩石,一切都是荒芜。
他百无聊赖地沿着沙漠跋涉了很久,他不知道行走的意义,眼前的一切都不曾变化,但他除了行走,却也不知道做什么。吞噬?杀戮?
那些野蛮的、蠢笨的、低等的虚,压根入不了他的眼睛。
这个世界,同他这个人一模一样,看似存在,又似乎不存在。 not be, but be.
不曾倾听,不曾摄食,不曾嗅闻,不曾触摸感觉,不曾休息,不具同伴,迳自,独自一人地走着。
万物皆虚,映照在眼中的事物没有任何一物有意义,未映照在眼中的事物则根本不存在。
那么,这个世界以及“我”究竟存在与否,如果存在吗,那“我”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他漫无目的地在白茫茫的荒野中走着,走着,走着,走着,
走着,走着,走着,直到出现那想法时,他发现了神秘的物体。
那是散布于这世界不知名的半透明物体,看来似乎是诞生之地。
物体映照在他那一双寂寞而又空虚的双眸,散发着神秘诡异的光辉。
那是一团荆棘丛生的半透明光团,不具颜色,不具声音,不具气味,孤零零地在前方堆砌,宛如一座小山丘,但却并未干涉任何事物,就只是那般存在着。
这事物让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灵魂的震动。他初次看得目不转睛。
仿若游子归家,倦鸟回巢。
这是至今,他所遇见的事物中,最接近“真实”的存在。真实的虚无。
仔细看去,却是许许多多高耸的白骨柱,好像海底的珊瑚一样,千枝百杈,罗列成林。
白骨林中寂静无声,其中飘荡着浓重的雾气,放眼望去,白骨林立起伏,有无数骸骨耸立如松,数不尽的脊椎扭曲成麻花,犹如龙盘,更有一丛丛灌木荆棘,仔细一看,都是一具具白骨扭曲而成。
他缓缓步入这团奇异的光辉之中,随之而来的,则是一根根尖锐的白骨荆棘扎在他的身上,阻碍他的前进。
但他怡然不惧,迈着坚定地步伐,一步,一步,将自己的身躯沉没于那巨大的虚无之中。
荆棘白骨根根碎裂,却也刺穿了他坚硬而脆弱的躯壳,露出崭新的肌肤。
慢慢地,他与那团巨大的虚无融为一体,那里毫无一物,仿佛一切都未曾存在过一样。他感受到了“幸福”。
从此,虚圈少了一头特立独行的大虚,却多了一名破面,名为乌尔奇奥拉·西法的破面。
而现在,是他在虚圈,第二次感受到灵魂震动的时刻,一切皆源于天际的那一轮“大日”。
一轮燃烧着苍白色寂冷肃然火焰的大日。虚圈的夜晚,寒意深重,
乌尔奇奥拉盯着那轮“大日”,一双碧绿的眼眸好似一汪深不见底的幽冷深潭,那凉飕飕的眼神似是千尺深潭的冷水,森寒冷傲却又难以琢磨。
“那里,有虚无的道。”乌尔奇奥拉一字一字道,眼神中晃过一丝疑虑:“那是新的破面?归刃的力量么?”
死神有卍解,破面有归刃,
归刃是破面刀剑解放的正式名称,是将破面的肉体回归到虚原本的攻击能力,原称为刀剑解放。
与死神斩魂刀的解放有根本差别,破面归刃前是将自己虚的内核封印成刀的形状,解放就是一种虚能力的回归,归刃将破面的虚的能力引出,而其人物形态一般会发生在变换。
天地凋零,萧条无尽,到处弥漫着枯寂冷漠之意,但那轮寂冷肃然的大日,却让整片天地都变得勃勃生机起来。
“很厉害的虚,比那个家伙还要厉害。”乌尔奇奥拉想到。
那轮大日是那么危险,仿佛时刻要将他碾碎一样。
但感受着那轮大日的苍白的光芒,乌尔奇奥拉冰冷死寂身躯里,那不存在的心脏处忽然感受到了奇异的跳动,那是名为生命本能的力量。
这是一种源于灵魂本能的直觉,在那轮大日里,自己会找到虚无之道。
正是这一轮“大日”引发了自己灵魂深处的悸动。
他漂浮到半空中,怔怔地眺望着远方升起的一轮“苍白大日”,肃肃穆穆,明明煌煌,赫赫威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