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只觉王熙凤的一双手干枯吓人,冰冷异常,却又出了许多冷汗。再见到她脸色雪白,额头上都是冷汗,平儿忙又伸手在她身上摸了摸,这才知道王熙凤浑身冷得怕人,冷汗把小衣都湿透了。
平儿顿时吃惊不小,忙就问道:“奶奶,这是怎么了,你可冷么,怎地出了一身的汗?”
王熙凤此时才明白过来,听平儿如此一问,这才觉出浑身冷得如堕冰窖,无一处不疼的。
她不由得心里害怕,将想要说话却一眼瞥见王夫人屋子里的玉钏儿正站在一旁定定瞧着她,忙把要说的话强咽了下去,反倒抬头问道:“玉钏儿,你不好好伺候太太,怎地就跑到我这里来了?”
玉钏儿听问,忙就回道:“二奶奶,是太太打发我过来问问太医的事情。”
王熙凤听了一时还回不过神来,皱眉疑惑道:“太医,什么太医?”
玉钏儿此刻站在烛光下,只见眼前那平日里威风凛凛的二奶奶一脸雪白,小脸儿瘦得还没有自己巴掌大,再看她神色迷茫,倒像是个大病初愈的病人一样,当下便有些不忍心。可她奉命而来,又不得不打搅,当下只得柔声道:“奶奶忘记了么,咱们老爷不是身子不爽利?听说如今越发难受得紧,却一直也没见有太医过来给瞧瞧,太太有些急了,这才打发我过来问问……”
听玉钏儿说了这番话,王熙凤这才猛然想起来,忙就扭头问平儿:“我不是打发小厮挨个儿去接太医过来给老爷瞧病?怎么现在还没过来不成?”
平儿闻言便摇头道:“我也派人去瞧了好几遍,都说是去请太医的小厮还未回来……”
她一句话未了,忽然就听窗户外头有小丫头子回话:“回奶奶的话,出去请太医的小厮回来了,只说是那些个平日和咱们府里有来往的太医都去请了,可他们有的说是病了,有的说是家里有事儿走不开,还有的……还有的……”
王熙凤听到这里早就气得火往上撞,再听那小丫头子说话啰嗦,张嘴便喝骂道:“还有的怎样,快快说,我平日怎么教你们的,说话吞吞吐吐的做什么,看我先拔了你的舌头才肯好好回话不是?”
窗外的小丫头猛然听二奶奶发飙,当即吓得“噗通”一声便跪在窗户底下,颤声回道:“回奶奶的话,有的太医听说是咱们家去请,连大门都不许开的……”
王熙凤听了登时气得满脸通红,浑身发抖,张口骂道:“这群子大夫都是什么东西,不都是说医者仁心么?难道就看着人死不成?我贾府如今还好好地没怎样呢,他们就敢这等势利,简直是欺人太甚!”
平儿和玉钏儿一见她气得浑身乱颤,脸上更是一点儿血色没有,就和才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活鬼相似,二人不由得都吓了一跳,也不敢再说什么,忙就上来全王熙凤。平儿忙就回身先倒了一盏热茶伺候着她先喝了。
凤姐儿这里乱骂了半日,这才觉得浑身刺骨的冰凉,冻得她上下牙直打架,到后来竟然连话也说不出了,鼻子里尽是一股子腥气。
她不由得便叫道:“好冷,好冷,炭火盆是不是灭了,为什么不添炭?”
平儿听了便诧异,指着当地的火盆儿说道:“奶奶,那炭盆儿里的火着得正旺呢,何曾熄灭过?”
王熙凤闻言探头瞧了一眼,只见炭盆里的炭果然烧得通红,可她却怎么也觉不出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