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有人夜访栊翠庵。听他话里话外无非是想要劝妙玉回东宫去见老父亲。然而皇家自古无情,妙玉或许是被亲生父亲被伤得怕了,始终也不肯答应。
贾琮耳听门外那个自称是妙玉哥哥的男子步步紧逼,更见妙玉可怜可疼,当下便挺身而出要打抱不平,却被拦下了。
贾琮抬眼再看妙玉,只见她满眼含泪,眼神中却满是倔强与怨恨,想来她父亲当日伤得她极狠,以至于她宁可遁入空门也不想再回家去了。
门外的男子等了半日不见妙玉回答,当下便又低声问道:“妹妹,你当真还嫉恨爹爹么?如今他真的是老了,为了咱们日后能活得扬眉吐气,他老人家每日仍旧是殚精竭虑,你真的就一点也不能体谅他么?”
妙玉听了这话显然是更添烦恼,当即擦了把眼泪便哽咽回道:“我当日已然在师傅跟前发下重誓,决计不再贪图红尘富贵。你妹妹早就死了,你快些走吧!”
屋外的男子听了便冷笑道:“妹妹,我好言好语劝了你这么半天,你怎么就是执迷不悟?什么不贪恋红尘富贵,你出生在咱们这样的人家,怎么撇得开富贵二字?再则,若不是还有爹爹苦心与那人抗衡,你又怎么能安心出家?”
妙玉听屋外男子语气越发咄咄逼人,不由的秀眉紧缩,不耐烦叫道:“我累了,不想和你多说,你快回去吧。我出家不出家是我的事儿,谁还能管得了是怎样?不叫我活,大不了我一刀抹了脖子就是了,难道连死也不能么?”
男子听妙玉语气不对,当下便不再吭气,又过了半晌才又叹了口气说道:“好,那我先回去了。即便你再心硬,可我始终拿你当妹妹,爹爹也始终惦记着你这个女儿。爹爹叫我来告诉你,叫你再忍耐一两年,等事成之后就接你回去。那时候即便你不愿回家,天下你爱去哪里都再无虞了。”
妙玉听了这一番话更是厌烦得很,目光中满是憎恶,雪白的牙齿紧紧咬着嫣红的嘴唇,一语不发。
贾琮听了这番话却是吃了一惊,听他话里话外是意思,这东宫太子显然是准备揭竿而起,背水一战了。
可想到他们最终不过是落了个‘白骨如山忘姓氏,无非公子与红妆’的结局,贾琮也满心都是感慨:
这些人为了自己独霸天下,从不会顾忌天下苍生。这一场浩劫,不知要屠戮多少条无辜的性命。
想到这些,他也忍不住心生憎恶,紧锁双眉,一语不发了。
耳听门外的男子远去了,妙玉这才缓缓转过身来,只见她顷刻之间面色已然平静如水,嘴唇似是微微颤动,不知在默念什么,或许是默颂经文。
看见贾琮满脸的不悦,妙玉当即苦涩一笑,低声叹道:“他们整日为了什么江山,什么天下厮杀不休,也不知要又要害得多少人丢了性命。这些人造孽深重却尤不知醒悟,真不知该如何才好了。”
贾琮笑了笑却不肯说话。他因为对妙玉无比好奇,这才夜访栊翠庵,谁知无意中竟然撞到了人家的私密事,且这事关重大,弄不好就要掉脑袋的,他可不敢再胡乱说话了。
妙玉见贾琮不语,当即便猜出了他的心思,独自又垂首叹息了一阵才又问贾琮道:“公子,你来历非凡,恐怕已然猜透了结局,你可能和我说说么?”
贾琮听妙玉问起,登时便老大的不忍心,恐怕她听了父亲与哥哥造反不成最终殒命的结局而伤心难过,因此便踌躇了半晌也没说出什么来。
妙玉紧盯着贾琮,自然看出了他的为难与心疼,当下心里也便明白了,不由得苦笑道:“和我料想的一样,都是咎由自取,这又怪得了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