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与探春听迎春、司棋主仆二人一番话,知道她们心里并不愿意为了王家的事儿去麻烦贾琮。若是旁的事儿也就罢了,可如今却事关上千口子人的性命,她们就再怎样也不得不去。
当下二人只当听不明白迎春话里的意思,含羞带臊说了一声儿便出了缀锦楼。
谁知这二人才出了门后头司棋却又追了上来,只见她拦着二人沉着脸嘱咐道:“两位姑娘,我知道你们一定是要去找贾琮少爷去的,我家姑娘面嫩,好些个事儿不大好意思开口,我却不怕得罪人,两位姑娘若是见了我家少爷,还拜托二位不要太过强人所难。虽说如今皇上眼里还有我家少爷,可皇上的心思谁又能弄明白呢?若是为了救王家再把少爷搭进去了,那时候我们可是决计不依的。”
宝钗探春听了司棋这番话登时更是羞臊得满脸通红,只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可如今就再怎么难为情二人也顾不得了,宝钗第一个便厚着脸皮回道:“怎么能够呢,我们不过是想叫贾琮兄弟帮着打探打探消息,再则我们也不是那糊涂人。如今王家出了这种事儿虽说是出人意料可也是必然,想来他们平日里仗着皇恩浩荡也做下来不少亏心事儿,这才有今日的大祸,又能怪得谁来?”
探春在一旁只窘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心里老大后悔不该强行出头为了王夫人奔走。虽说面上王夫人对自己视为己出,可实则如何只有自己明白了。
她今日得知王家出事儿还是赵姨娘欢天喜地去告诉她的,末了还千般万般嘱咐不许她多事儿,可她心里想着王、贾、史、薛这四大家盘根错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再则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她这才肯为了王家出头求人。可谁知如今连迎春这么柔善和气的人都如此厌恶王氏一族,不肯多说半句。虽说她们糊涂,可这又何尝不是王氏平日行事太过嚣张跋扈的缘故?如今她们倒了大霉,人家没有落井下石已经算不错了。
探春在这里低头思量,那一边司棋听了宝钗的话,这才冷笑一声儿说道:“好,姑娘果然是个明白人,你知道其中的利害就好。也不是我们就是那无心无情的人,只是如今世事险恶不得不自保罢了。再则平日王家好的时候,她们又是什么情形来着,如今可也怪不得我们。”
宝钗当下被司棋这一番话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低头抹泪不语。司棋见了更是耻笑连连:“那王家如今倒了,看着倒是可怜,更显得我们见死不救有多心硬似的。可她们往日是怎样,就我不说姑娘也能看见,不说旁人,只说我们家少爷和林姑娘两个,若不是她们容不下,他们二人也不必就非要搬出去!林姑娘无父无母的,就那么可怜可疼的一个女孩儿都容不下。再则我家少爷原先是怎么被她们欺负得差点子就活不成了,这也都是实情。如今倒又想起去求人家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宝钗听司棋越说越是激愤,当下更是羞愧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探春在一旁见她窘迫异常,忙就劝司棋道:“好姑娘,这些个我们又何尝不知道呢,你只管放一万个心,我们决计不能为了王家拖累了贾琮兄弟,往后贾府还都指着他呢……”
司棋听了这才放心,又见宝钗早已是羞愧得无地自容,当下也不好太过逼人了,这才冷笑道:“三姑娘果然是个明白人,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说了,你们这便去吧!”
说罢,那司棋一转身竟然就回去了。
耳听得她“哐当”一声紧紧关上了大门,宝钗这里再也禁不住抱着探春就痛哭起来。
探春忙又劝慰了半日,宝钗这才强忍了泪水叹道:“好妹妹,你也不用劝我,我心里都明白。王家好的时候实在是把事情都做绝了,如今落难了人家都不肯施以援手,这怨不得人的。只是我为了母亲无论就再怎么难堪也不得不去的,倒是妹妹你又何必跟着我受这份委屈?”
探春听了便叹息道:“那又怎么样呢,好歹都是亲戚,都是一家人,总不能躲在后头装没事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