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世人有谁不苦?
莫说是她了,就是宝钗、探春、惜春、黛玉、王熙凤……她身边的这些个主子小姐奶奶们,哪个又能活的随心所欲了?
人间正道是沧桑。
她如今却不知满心的不甘与愁苦被人百倍逗引,实则已经入了魔道,再不觉人世值得留恋,一心只求速死。
再看前头那女孩儿一路啼哭着已经走入了水塘,水已经齐腰深了。
眼见她再走几步恐怕就要全身没入水中,袭人忙也紧紧跟随而去。
此刻已是初冬,袭人才一踏进水中顿时便觉刺骨的寒冷,心中登时便清明了一些,将想回头上岸,却见那女孩儿远远回头冲着她哭道:“袭人姐姐,你还回去做甚么?难不成你心里还想着宝玉不成?”
袭人一听她提起宝玉来,不由得便是一怔,不觉又想起平日里宝玉的好来。
虽说他如今性情大变,可以往对自己却的确是温柔多情,谁知日后会不会再变回来呢?
再则这宝玉虽说不上有多精明能干,整日只知道在温柔乡中厮缠,可贾府老太太和太太给他留下的银子也足够几辈子花了……
一想到这些,袭人不由得又动了心,回头就想往岸上走。
可谁知她才一转身就听那女孩子在身后冷笑道:“袭人姐姐,你也太糊涂了,怎么如今还想着能有什么好结果么,我瞧姐姐也太过痴心妄想,就怕日后你哭也来不及呢……”
袭人猛地听那女孩儿这么一说,忙就哭着说道:“我哪里有什么痴心妄想,不过是这水太冷了……”
那女孩子也不等她说完,当下又是冷笑数声,阴阳怪气道:“好姐姐,你别不认,你当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好姐姐,实话和你说,我以往可不是和你一样的,可如今又落了个什么下场?姐姐你如今无非还是贪恋贾府富贵,想着能回去和宝玉过你们的好日子呢,可是不是?”
袭人听了忙就摇头哭道:“没有,我如今哪里还敢想那些个事情,真的是这水太冷了,刺得人骨头还疼呢,我这就回去了……!”
说罢,袭人再也不听那女孩如何哭泣劝阻,转身就直往岸上走。可谁知小溪底下铺的都是被水流冲了不知几百几千年的鹅卵石,上头又生了许多青苔,极是滑腻。她走了半日也没走出多远去,反倒是滑了好几下,险些不曾摔倒在水里。
那女孩儿兀自又哭了半日,哭声极是哀怨凄婉,听得袭人更觉心中一片悲凉,只想扭头走回去抱抱她哄哄她,也省得她如此伤心。
可此时袭人被这冰冷的河水一沁,神志登时清醒了几分,心里又想起以往宝玉待她柔情似水的日子,一时又恢复了些许生机,也不太想着去死了。
那女孩儿在后头哭叫了半晌,见袭人对她不理不睬,更见她转眼就要踏上河岸去了,当下便急了,登时便扯着嗓子厉声吼道:“袭人,你不要自误!你当我还猜不出你的心事么,你心里想着把身子已经给了宝玉,你们两个木已成舟,日后你便稳稳的是宝玉第一姨太太了么?我告诉你,你这不过是白日做梦!”
袭人哪里能想到自己如此私密的事情居然也被人知道了,当下更是吓得魂飞天外,忙就转回身来,哆哆嗦嗦叫道:“你到底是谁,如此无故毁人清誉到底想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