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和他们一起抽烟的赵嘉景却皱了皱眉，他摇头道：“你们不懂，不是那个意思，是和以前不一样了。”</P>
反倒是不知世事的大黄一句道破：“腻啦？”</P>
赵嘉景没吭声。</P>
小林给赵嘉景倒了一杯啤酒，不多不少，刚好半杯，他自认这段时间来将赵嘉景伺候的很到位，连抽完的烟蒂都不需要赵嘉景亲自扔，小林会笑眯眯地接到手上。</P>
“景哥还年轻嘛，很正常，火力旺的时候。”小林掏出手机，“那今晚叫谁过来啊？上次那俩怎么样？”</P>
赵嘉景仰头吐出一口烟雾，他靠在沙发上，眯了眯眼睛，“长头发的那个不错。”</P>
小林领悟，很快便拨出了号码。</P>
11.</P>
樊絮在16岁的时候，会扎着很高的马尾，走起路来一甩一甩的，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P>
当时的赵嘉景总是会忍不住抬手去触碰她的马尾辫儿，以至于到了如今，头发剪短的樊絮已经失去了曾经的那股就要溢出来的青春感，便总是会令赵嘉景心里怅然若失。</P>
他可能太过怀念16岁时的她了。</P>
所以才想要从许多长头发的女人身上找到自己丢失过的16岁。</P>
他会把她们的头发绑起来，扎成马尾，而年纪也不能超过18岁，不然就不会产生曾经的那种悸动。</P>
最好，她们要哭给他听。</P>
以那种无助、绝望、恐惧，甚至于濒临崩溃的语气来求饶，如同他曾经收到过的小林发来的后仓房视频。</P>
赵嘉景被困在了16岁的后仓房里。</P>
哪怕经历了再多不同的生活、遇见了不同的人，他都依然会被拉回到那一天的晚上。</P>
黑漆漆的院子，找不见樊絮的小路，空旷凌乱的仓房，还有在屋子里嬉笑的小林、张铭和大黄。</P>
宋启航的手电筒穿破黑夜，照射到他的脸上，赵嘉景回过头的那个瞬间，是宋启航露出的得意的笑容。</P>
他对赵嘉景说：“你以为，你真能从我的手上逃掉吗？”</P>
赵嘉景惊醒过来的时候，身边躺着的女人并不是樊絮。</P>
他气喘吁吁地坐起身，头顶满是冷汗，摸过手机看一眼，已经半夜11点了。他飞快地下了床开始|穿|衣|服，出了房间时，看到小林他们东倒西歪地睡在沙发和地板上，他没做停留，迅速出去并下楼，离开酒店后，他打不到车，就一路狂奔回家。</P>
回到家里时刚好是11点30，他想着大家早就已经睡了，但是魏如楠正坐在餐桌前等他。</P>
饭厅里只亮着一盏小夜灯，赵嘉景在看见她的那一瞬间有些惊诧，低声问了句：“这么晚还不睡啊？”</P>
魏如楠看着他：“在等你回来。”</P>
“同学太久没见了，就聊得晚了些。”赵嘉景将声音压得很低，怕吵醒了家里的其他人。</P>
“你今晚别回去屋里睡了，在沙发上对付一晚吧。”魏如楠的语气不容置疑：“你媳妇好不容易哄睡了孩子，你再进屋会吵到她。”</P>
赵嘉景“哦”了一声，转身要去卫生间里洗漱。</P>
魏如楠打量着他的背影，忽然唤他一声：“嘉景。”</P>
他停住脚，回过头。</P>
魏如楠的目光探进他眼底，“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对吗？”</P>
赵嘉景企图装傻一般地露出困惑的表情。</P>
“你不是你爸爸。”魏如楠的语气非常坚定且真诚：“你永远都不会变成他的，你是你妈妈的孩子，也是我的孙子，你和你爸爸不一样。”</P>
赵嘉景却笑了一声，“可是，我爸是你生下来的啊。”</P>
“的确是我生下了他。”魏如楠说，“可我没有教育好他，但你不同，你的母亲给与你了足够的陪伴和教导，你理应朝着正确的方向去过日后的人生。”</P>
赵嘉景却说：“我觉得我现在的人生很正确，不要担心我，我很好。”</P>
他转身去了卫生间，这一次，魏如楠没有再喊住他，大概是因他现在的背影已经变得越发的像赵岭，恍惚间，魏如楠竟误以为赵岭还活着。</P>
但客厅里的遗像尚且黑白分明，魏如楠深深地叹息一声，她老了，再也管不动红尘中的变数了。</P>
12.</P>
赵嘉景用冷水洗了把脸，他抬起头，看着水池上面的镜子中的自己。</P>
他觉得自己长得像母亲，温顺的眉眼，沉默时会显得凌厉，可笑起来的时候就会显露出一丝软弱的气息。</P>
他不喜欢这种长相。</P>
一定是因为自己还不够凶恶，所以才会被过去的阴影纠缠。</P>
宋启航就像是挥散不去的噩梦，总要在他的身边时隐时现。</P>
赵嘉景在脑子里搜寻着宋启航会害怕的人，除了宋全大，好像他也很怕自己的父亲。</P>
是因为赵岭抓住了他的一些把柄，宋全大至今也不知道宋启航曾经有一个女儿。</P>
夜深人静的时刻，赵嘉景忍不住模仿起了赵岭的一举一动，摸眉毛、撩头发……他虽然痛恨那无恶不作的父亲，可却觉得只有恶人才能惩戒恶人。</P>
如果能彻底地将宋启航从他的心底里驱赶出去的话，他不介意成为一个恶人。</P>
他只想摆脱16岁的阴影，也愿意亲手去埋葬那个站在后仓房里的自己。</P>
转头看向窗外，寂静的夜幕中星辰寥寥，一抹残月挡在乌云之后，他沉着眼，试图用自己的手掌将那片乌云推开。</P>
他不喜欢黑色，更不喜欢夜晚。</P>
可惜生命中不止有白昼与光，还有黑夜与野兽出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