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拉德抱着白翊直奔医疗室，力量之大以至于他差点按碎掌纹识别系统，几个医疗兵不敢怠慢，各自散开用仪器开始检查患者伤情。

之后他抱着手臂站在一旁一言不发，脸色阴郁得仿佛结了一层冰，作战服胸口的位置殷湿了一大片，血腥浓烈。在场的一个人都觉得有把刀刃架在脖子上，稍有失误就会性命不保。

手术台上少年脸色煞白，嘴角挂着血迹，隐约还夹带着碎肉。

“重点检查腹腔，可能有内脏破裂。”或许是不满意那些医疗兵的低效率，康拉德终于开口，声音冰冷不带一丝起伏。

刚才那个受力位置，胃应该被震碎了，下手太重了些……上校眉宇间更阴了一分，可是他那时的反应，分明是要杀了西泽尔，不对——是要杀挡路的人。

脑中回放着操场上的每一分细节，最终定格在一双空茫的幽暗瞳孔上，没有光亮，就像这世界上最暗的角落，那一刻，曾让他注目的漂亮眼珠失去色彩，如同游荡的丧尸那样毫无生气。

淡绿色的光芒包裹住少年的身体，监视仪器的医疗兵脸色微变，他看了看失血性昏迷的少年，又看了看一旁的上校，犹豫片刻，才道：“内脏没有受伤，不过腹腔内确实有积血，这类情况根本无法解释……”

康拉德面无表情地走过去，亲自检查腹腔状况。

确实没有疮面，脏器完整，可是承受下那一踢的力道绝对不可能毫发无伤，况且他吐出的血液里也的确有内脏碎片——这是为什么？

自我再生——上校眼睛眯起来，答案几乎是在冒出脑海的瞬间就被否定了，未经基因改造的人类绝对不可能有这种能力。

“把积血抽出来，继续观察。”康拉德简单交代，最后看了一眼眉心微蹙的少年，转身径自离开。

医疗室外西泽尔已经等候在那里，他看向自家队长，嘴唇抿起来，脸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康拉德淡淡扫了他一眼，说：“你太大意了。”

“不管是母星还是地球，血族一直站在制高点，”西泽尔无奈道：“今天以前我从来不知道，原来生命受到威胁是这样的感觉，队长……你想过有一天自己可能会死么？”

不老不死的血族，生命放逐在时间之外，死是一个很难触及的词。

康拉德不置可否，只是说：“走了。”

白翊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黑暗，耳边传来仪器规律的滴滴声，全身的细胞像是被高温炙烤过一般，他艰难地偏过头，正对上一双泪水汪汪的褐色眼眸。

视野中的白皙脸蛋逐渐清晰，白翊轻笑起来，唤出女孩的名字，“茜茜？”

茜茜还是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柔弱，剔透的眼珠永远缺乏安全感，见到白翊醒来，少女激动得扑上去死死搂住他的脖子，瘦弱的肩膀一直颤抖，抽噎道：“我以为……我以为……吓死我了！”

白翊安慰似的拍拍她肩膀，待茜茜哭得不那么厉害了，才轻声问：“你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昨天傍晚，”茜茜爬上床蜷起身体，委屈得吸了吸鼻子，说：“我不可能进特战队，所以现在是28期的生化医疗生。”

“你应该留在蜂巢，那里比较安全。”

“我不！”茜茜搂着白翊，往他怀里蹭了蹭，“哥哥在哪儿，茜茜就在哪儿！”

白翊摸着他的头，正要开口，忽然一只大鸟毫无预兆地撞上窗户，凄厉的啼叫响起来，数寸厚的钢化玻璃以某一点为中心密密麻麻扩散开一圈网状裂纹，大鸟漆黑的喙犹如一只黑色弯钩，瞳孔蒙着一层厚厚的白膜。

它被病毒感染了。

巨大的撞击声吓得茜茜剧烈颤抖，白翊几乎是瞬间翻身下床，连接在身上的导线被惯性撤掉，那只鸟似乎只是无意撞上来的，晃晃脑袋就扑棱着翅膀，化作黑暗中一个移动的点。

虚惊一场，白翊轻轻舒了口气，他站在窗前看着被感染的黑鸟越飞越远，就像一只普通的鸟类那样，最终在军校边缘的某个东西上落下，头埋进翅膀梳理起羽毛。

“没事的，别怕——”

他原本想安慰受惊的茜茜，话说到一半就猛然顿住，白翊忽然意识到什么，一把推开窗户，黑鸟依然停在那里，而它落脚的地方居然是保护着联盟军校的高压电网！

百万伏特，那是能瞬间击穿一切生灵的恐怖电压，白翊看着黑鸟安然无恙的模样，心脏瞬间降至冰点——居然没有电流！

茜茜躲在被子里，怯生生的问道：“怎么……了么？”

必须尽快通知校方，白翊关紧窗户，转身捧起茜茜的脸蛋，两人的鼻尖几乎碰在一起，他沉声道：“我现在要出去一下，你乖乖留在这里，锁好门，听不到人类的说话声绝对不能出去，我会尽快回来，知道了么？”

这样近的距离，鼻息交缠在一起，茜茜脸颊微红，眼神略略一滞，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白翊已经跑了出去。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那里仿佛还保留有那个人的触感，浅褐色的瞳孔内平静得毫无波澜，先前的惊慌失措早就退得一干二净。

茜茜看了眼腕上的通讯器，银色的金属带内侧还沾着血迹，她犹豫着站到门前，神色有些担忧，像是在下定某种决心，最终她推开门，走进了黑暗之中。

整条走廊漆黑一片，一种浓郁的怪诞感漫上来，医疗室居然一个值班的人都没有？而且……他回忆着刚才窗外的情景，这座军校内的供电系统似乎都停止运作，但是为什么连着自己身体的仪器可以运行呢？

空气中忽然出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儿，白翊只觉得啪叽一声踩进了某种粘糊的液体，借着窗口透进的月光，他终于看清了眼前的走廊——地面淤积着一大滩血液，其中还堆着小山一般的破碎肢块，墙壁和天花板涂满喷溅的血点，就好像有什么在这里捏爆了几个人！

不！应该更多。

白翊徒然觉得心惊，这一层的医疗人员该不会……都在这里吧？

黑暗中一切都显得诡秘，底层忽而传来拖沓的踱步声，第一声低吼响起来，白翊闪身躲进阴影内，眼睛一转不转地锁定在楼梯口。

腐烂的兽首探出来，那张巨大的脸仅剩下一半，蒙着白膜的眼睛缓慢转动，鼻腔里呼哧呼哧喘着气，下颚打开，獠牙上拖出一丝银亮的津液。这头被感染的草原狼体长将近三米，肌肉坚硬贲张，相比起来走廊反倒显得很狭窄，关键是它身后还跟着两头稍微小一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