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
“每次都必须活着回来,记住了?”这个问句被白翊生生以一种命令式的口吻说出来,态度强硬而不容拒绝。
希尔维森笑道:“等我回来。”
白翊抑郁地靠进靠背,手背搭在眉骨上,“希尔,你有没有发现,你和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等我回来’,可是我很想和你一起回来,而不只是单方面的等待。”
半小时后抵达目的地,放下白翊后,希尔维森又匆匆朝特战总部赶去。
路灯投下的橘红色灯光映出纷纷扬扬的雪花,白翊把外套裹紧,抬头望着酒吧夸张的logo一阵无语,他不想来无非是不想说出“抱歉,我基因改造失败了”这样的话来。
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理由,不管借助九级变异体后他会获得什么样的能量,在身份需要保密的前提下,他只是一个因为基因改造失败而无法进入特战队的失败者,至少在别人看来是这样。
冻僵的双手插|进口袋,却无意中触碰到一只冰凉的物体,白翊略微一怔,旋即意识到什么,犹豫片刻后拿出了只恒温密封瓶。
街道朦胧的光线下,蓝紫色的血液缓慢律动,他想起那天工厂外西泽尔说的一番话,不由得唇线扬起,最终定格成一抹自嘲的笑意——为一个病毒变异体提供基因样本,这本身就是一种浪费。
然后他收起密封瓶,掸了掸身上落着的雪花,默默走进酒吧正门。
军校包场,除了特战预备役以外还包括其他专业的学生,现场音乐比通讯里听见的还要吵,白翊只觉得脑仁生疼,穿梭在狂欢的学生中间,好不容易才在角落的卡座里发现了独自一人的伊恩。
白翊在他身边坐下,随口问道:“布鲁克呢?”
伊恩下巴一扬,示意白翊朝舞池里看。白翊顺着伊恩所指的方向看去,仔细辨认了半天,才从群魔乱舞中找到了喝得满脸通红的布鲁克,以及……和他一起跳舞的一位漂亮女生。
这家伙把他找来,结果自己只顾着勾搭妹子,实在太过分了好么?!白翊笑着摇摇头,在伊恩身边坐下来,这时他注意到对方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怎么了?”白翊问。
“被拒绝了。”伊恩面前的茶几上横七竖八倒着十几只空酒瓶,他的声音很淡,脸上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说完端起酒杯直接喝了个干净,他原本就是极为克制、很少情绪外露的人,但白翊还是可以清清楚楚感受到对方的失落。
“被拒绝了”可以指很多种,可这句话是从伊恩嘴里说出来的,所以白翊很容易就能猜到他是被康拉德驳回了入队申请,一个排斥人类的血族,拒绝改造兵器入队也是没办法的事。
“关于这个……我自作主张帮你做了个决定……”
闻言伊恩偏过头,略带醉意的眼眸显得有些迷离,询问似的看向白翊。
白翊兀自拿了瓶啤酒,撬开瓶盖以后直接灌了半瓶下去,说:“我把你推荐给希尔维森了,不知道你介不介意?”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不想去可以直说。”
“梵卓少将的小队,很好,有不少人想去还去不了,我怎么可能不愿意?”伊恩举起酒杯在他手中的酒瓶上轻轻一磕,“你想把咱们三个安排在一起么?”
白翊没着急开口,而是喝光剩下半瓶酒,随手又开了一瓶,伊恩看他把啤酒当水和的架势,眉心微微拧起,隐约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那倒没有,布鲁克应该会去阿晨的小队,我知道他喜欢,所以让希尔帮忙去说了,”白翊发泄一般灌下一大口,多余的酒液沿着嘴角溢出,留下一道闪光的水痕,他缓了口气,说:“康拉德那边我帮不上忙,不然也希望你能过去。”
伊恩捕捉到这段话里遗漏的部分,敏锐地问道:“你自己呢?”
“抱歉,”白翊耸了耸肩,“我失败了……”
伊恩一愣,“你说什么?”
“我的基因改造,失败了。”在吵杂的酒吧里,白翊声音不大,但对方已经成为了改造兵器,五感强度比普通人类高了数十倍,这样的音量足以保证伊恩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你……”伊恩仅说了一个单音就戛然而止,万年不变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一丝震惊的表情,过了一会儿,他恢复平静,淡淡地说:“如果方便的话,我想知道原因。”
不愧是伊恩,没有毫无意义地感慨不公平,也没说别难过之类的漂亮话,即使酒精扰乱了一部分意识,他依然可以以最镇定的思维察觉到异常,然后一阵见血的指出来,从来不会拐弯抹角——这样优秀的新人实在太难得了,那一瞬间,白翊很庆幸自己在车上给了希尔维森一个正确的建议。
而后两人一瓶接一瓶的喝着酒,白翊把医疗中心发生的一切毫无保留的向伊恩复述了一遍,只是省略了他和希尔维森后来推论的内容,喝到最后两人都开始意识模糊,浑浑噩噩地靠在卡座里。
伊恩又开了两瓶,把其中之一递给白翊,两人酒瓶一磕,他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双腿架上茶几,白翊斜靠在伊恩身上,眼帘微合,含糊着应了一句,“蜂巢里的生活对我没有任何意义,你懂么伊恩,我只适合特战队。”
伊恩嗯了一声,说“从那次格斗练习以后我就知道,你绝对不是只懂理论的学生,所以我有段时间一直怀疑过你是‘革新者’派来的卧底。”
“我是卧底?”白翊噗嗤一声笑了,“不错不错,我要是你也会觉得我这种人一定是卧底。”
“因为你很强,而且很低调。”伊恩补充。
“那当然,”白翊醉醺醺地说:“你们都是没经历过实战的孩子,格斗动作单纯得像教科书,一招交手后面会有什么动作就全知道了。”
“有这么差?”
白翊点头,“嗯,我都不忍心真打。”
伊恩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挑眉问道:“改天再来一次。”
“没问题,”酒瓶脱手,哐啷一声倒在地上,白翊胃里被酒精烧得难受,感觉说不出来的恶心,他挣扎着站起来,朝伊恩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说完,他摇摇晃晃离开卡座,消失在吵闹的人群后。
这间酒吧的卫生间在很靠后的地方,音乐到这里已经被稀释殆尽。
白翊伏在隔间里吐到连胃液都吐不出来为止,头疼欲裂,眼前一阵一阵发黑,他撑着身子勉强移动到盥洗台,草草漱过口,又捧了把凉水浇在脸上,这才感觉缓过来了一点。
手掌撑在盥洗台边缘,冰凉的水珠滴滴答答落下,意识恍惚中,他感觉卫生间的门被人打开,脚步声在身后停下,然后一张面巾纸被递到眼前。
白翊含含糊糊地道了声谢,接过来擦干脸上的水迹,只听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带着无比清晰的冰冷怒意。
那个人命令道:“跟我走。”
——tont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