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倌爷孙
爷爷开始放羊之后,我就经常跟着爷爷放羊。爷爷的羊开始只有四只,周末我就会跟着爷爷去放羊,在田间地头,便有了羊倌爷孙的身影。
爷爷给我做了一杆小鞭子,鞭杆长约二尺,手指粗细,很精致,也很漂亮。走在路上,乡亲们看到后都会笑着对爷爷说:“老豁叔,带着小羊倌放羊啊。”爷爷总会笑呵呵地回应着。
羊倌爷爷肩头背着工具包,右手拿鞭子,左手攥着几块土坷垃,羊如果吃庄稼,离得近就用鞭子赶,离得远就扔土块轰,我也有模有样地拿着几个土块,背个背包,在田间地头缠着爷爷转悠。跟爷爷不同的是,爷爷的工具包里背的是常用的兽药、注射器、养羊专业书等,我的背包里背的则是各种各样的零食。
后来,羊数量多了,放羊也走得越来越远了。梨果方冬天可以放牧,附近的木村、黄家庄村的梨园我们也经常去。黄家庄村梨园离我家有七八里路,每次去黄家庄村梨园放羊爷爷都会带一根绳子和一个水桶,中途找到水井了会打水饮羊。
我第一次跟爷爷去黄家庄村梨园放羊的时候刚刚八岁。去的时候满心欢喜加好奇,可是这七八里路着实给我累的够呛!到了梨园,我直接找了个大点的树杈,坐在上面,走不动了。回去的时候我更是疲惫不堪,一步三摇。熬到家里,我只喝了点水,直接躺在炕上趴不起来了,晚饭都没吃。但我有一副跟爷爷一样的倔犟脾气,第二天还是挣扎着爬起来跟爷爷去放羊。而后,每逢周末我都坚持跟爷爷去黄家庄村梨园放羊,前几次很累,慢慢地习惯之后也就不觉得累了。小时候我的体质一直比同龄人要好,我想都是和爷爷一起放羊锻炼的结果吧?
2002年,爸爸买了三十只羊,加上爷爷的十六只,家里一共四十六只羊。爸爸忙于工作,爷爷就把这些羊“合兵一处”,赶出去放。羊比以前多了,放羊的地点也比以前更远了。
家乡有一条早已经干枯的大沙河,河床长满了各种草,离我家有大约十一二里路,爷爷和我经常赶着羊去。因为路远,所以中午不回家,于是爷爷的工具包里又增加了几个馒头、两双筷子、一个铁饭盆和一瓶咸菜。
中午,我和爷爷把羊群赶到树荫下,捡一些干树枝,打一桶水,生一堆火,用饭盆当锅,烧一盆热水。一盆热水,几个馒头,一瓶咸菜,这就是我们这一老一小两个羊倌的午餐。吃完午餐,我和爷爷席地而坐,开始休息,羊卧着反刍,那情景很怡人,也很怀念……
2003年,爷爷奶奶搬到了村西的养殖区,我爸的三十只羊已经卖了,爷爷的羊增增减减始终保持在二十只以内。
羊少了,不用跑那么远放羊了,但是羊似乎跑“疯了”!只要一赶出羊圈,羊就发了疯地跑,爷爷年纪大了,追不上,每次放羊爷爷都累的气喘吁吁。爷爷说,如果有一个人在羊群前边带队,羊就不会疯跑了。于是学校一放假,爷爷就授予我“羊队先锋”的光荣称号!
吃过早饭,老杨小杨把大羊小羊赶出羊圈,我背着包,拿着小鞭子,神气十足地走在羊群前边,很神气,羊也就老实多了。
爷爷奶奶家西边是沙荒地,不仅不耐旱还不好好长庄稼,于是村干部将这块地当做宅基地分给村子里缺少房子的村民。因为这块地不能种庄稼,分到了宅基地的人家一时半会也没几户着急盖新房,所以这块沙荒地上长了很多草,爷爷的放羊地点就转移到了这块沙荒地上。
离家近了,爷爷的工具包不背了,我的小背包也不背了。每次跟着爷爷放羊都是爷爷看着羊群,我在一边寻找各种“奇花异虫”。我想抓蝈蝈,可是我只知道蝈蝈跟蚂蚱长得像,每抓到一只长的有点特别的蚂蚱,我都会跑到爷爷面前问爷爷这是不是蝈蝈,可是蝈蝈似乎躲着我似的,我一只都没抓到过,倒是爷爷看着羊群的时候“顺手”帮我抓了好几只。
2011年,爷爷伤了腿,放羊费劲了。家人也开始劝说爷爷不要养羊了,可是爷爷的脾气太倔,不听劝,就是要养。因为放不了羊,所以爷爷的羊开始圈养。夏天爷爷骑着电动三轮车出去割草,冬天收杨树的落叶或干草。我有空就跟着爷爷帮忙,田间地头还能看到这一老一小两个没赶着羊的羊倌,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2013年我参军入伍。
每年休假回家我都想跟着爷爷去割草,可是爷爷不愿意,怕我热着、冻着。2019年5月,我跟着爷爷割了一车草,可是我没想到,这竟然是我跟着爷爷割的最后一车草,也是我最后一次充当羊倌的角色……
2020年5月1日,在部队的我收到了妈妈打给我的电话:“孩子,赶紧找领导请假,坐最快的航班,赶紧回来,你爷爷病重!”5月2日凌晨一点,我到家,门口贴着白纸,房顶挂着白灯笼,爷爷躺在灵堂中间……老羊倌走了……两个羊倌今生的缘分尽了……
送走了爷爷,我回到了部队,在梦里还经常梦到:那梨园,那大沙河,那沙荒地,那羊群,那老羊倌领着拿着小鞭子的小羊倌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