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即没有再犹豫,破罐子破摔一般,冲着盛译行低吼出声,如同困兽即将挣脱牢笼束缚一般,用尽着自己全身上下的最后一丝力气,为自己发声,与他抵死纠缠。
“来呀,你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呢?”林清霜已经不会再害怕了,“盛译行,我倒是也想看看你的内心究竟有多硬,我也想知道,你究竟还有着什么样的手段,能够把我逼到什么样的地步!”
在林清霜的眼里,他就像是一个冷血至极的人,就像是一个恶魔无血无肉,冰冷残忍。
甚至于连话都不愿意多说一句,眼神都吝啬再给一个。
她以为他不会心痛,以为他不想要补偿她。
可是她的态度呢?林清霜用这种冷漠到极致的眼神看着自己,她以为他就不会痛吗?
他想要好好的补偿她,想要好好的弥补这些年来做的那些错事,可是女人这般绝情,直接把他判定了死刑,丝毫不给他一丝一毫悔过的机会和可能。
盛译行清楚的知道他错了!
就如同林清霜所说的那样,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她所经历的那些绝望黑暗,盛译行无法感同身受,并不能通过任何行为来弥补。
可他也想要尝试,试着去赎罪,试着为他曾经的愚蠢买单,即便是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他都无所谓,也都能够欣然接受。
盛译行从来没有这样低三下四的祈求一个人原谅过,生来就在众星捧月的环境之中长大,男人的桀骜与自信是与生俱来的,就如同他身上的鳞片一般,是他坚硬无比的铠甲。
而林清霜现在所做的,则是在他毫无保留的把自己的铠甲收起来时,在他试图用自己的柔软去包裹她那受伤的内心时,拿出一把把锋利无比的剑,深深的刺透在他的软肉上。
让他痛不欲生,她凭什么用这样的态度来对待他?她凭什么要这样对任性,她又凭什么拿着过去疯狂的折磨着自己折磨着他?
盛译行气狠了,他扬起手臂就想要扇林清霜一巴掌,试图通过这样对方式一巴掌把女人给打醒。
而就在大手即将落在林清霜的链接之时,一阵歇斯底里痛不欲生的哭泣堪堪止住了男人下落的手。
“不要再打了!爸爸!还嫌伤的妈咪不够深吗?你非要我们被逼的去死掉才善罢甘休吗?”
车里的盛心灵再也无法忍受盛译行的动作,用力推开车门,冲着盛译行吼叫道,小家伙在吼完之后,情绪难以自如的收回,奔溃大哭了起来。
林清霜目光落在男人扬起的手上,唇角微微掀起一抹弧度,她是笑的,可是那笑甚至比哭都难看。
林清霜已经无法来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情绪了,她只觉得自己的内心都快要撕裂开来了。
女人难耐的紧紧的揪着自己的胸口,喘气此时对她来说竟变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她的心头就像是压下来一大片巨石,一块一块垒在上面,不留一丝缝隙也不给她留一丝一毫的活路。
林清霜声声泣血,目光死死的盯着盛译行,一字一句干净利落,“盛译行,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要把我们母女逼成什么模样才肯罢休。我倒是真的很想剥开你的心脏看看,你的心到底硬到来哪种地步!”
盛译行不知道自己那天是如何离开的。
小家伙的那一句质问林清霜的那一句反问,几乎让他丢盔弃甲,他几乎是用最快最狼狈的速度逃离。
他开着自己的车,疾驰在马路上,速度开到最大的,刺骨的冷风簌簌的打在他的脸颊上,带着从未有过的泪水一滴一滴的消逝在夜幕之中。
他狼狈不堪,满心满脑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离,逃离这个地方,逃离那些让他觉得难以承受的目光与话语。
逃离曾经那个冰冷残暴的自己,他的业障,终于在此时此刻全部的回归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盛译行开着车,一路疾驰,车子如同一个游龙一般,在公路的海洋里穿梭,他避开了所有,却最终撞上了一大一小的控诉之中。
盛译行开车回到家的时候,一个人跌跌撞撞像是受了重伤,他的腿整个都是软的,狼狈不堪,头发被吹得格外的凌乱。
浑身只穿着一件内衫,衣领已经被解开,外套已经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盛译行推开家门,踉踉跄跄的冲了进去。
“心灵……女儿”
“清霜!对不起!”
男人像是发了魔障一般,冲着房间里的各个角落,又哭又笑又是悲戚又是宠溺的喃喃自语。
一大一小曾经生活在家里的画面,一幕一幕的,仿佛幻灯片一样在盛译行的眼前翻动着。
男人看着眼前的那一幕幕柔情暖意,看着林清霜面对盛心灵时的那般恬静自在,以及盛心灵面母亲时的那股子以来与撒娇。
这样的画面对于盛译行来说弥足珍贵,他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想要触碰,却终究扑了一手空。
男人再也支撑不住,脚下一软,整个人摔倒在沙发里。
空空如也,所有的所有都像是一场梦,一场他难以挽回再也无法从来都梦。
这个梦,他是沉睡的人,他无法醒来,他能够感知外界的所有情绪,所有事件,却无法伸手触碰,无力挽回。
可是他不甘心,他不愿意就此放弃,他相信他能够成功。
于是他一遍一遍的伸手触碰着,触摸着那根本就不存在的完美幻想。
终于,在他无数次的尝试过后,盛译行感觉自己可以了,他触碰到了,触碰到了林清霜的笑颜,她冲着自己柔柔的笑着,是那样的甜蜜轻柔,满含情意让人为之心动。
他也触碰到了小家伙,感受到了小家伙软糯糯的身躯撒娇的窝在自己的怀里,喊着自己爹爹,要抱抱。
盛译行眯着眼,缓缓勾唇,满脸宠溺的轻声开口,声音暗哑苍老如同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
“乖……”只发出了一个音,只有一个字,却瞬间的让男人刚才触摸到的幸福一个个在眼前爆开破碎。
盛译行亲眼看着一幕幕在自己的眼前碎裂开来,他伸手努力的想要抓回捧住一些温暖的残片,却终究是徒劳。
幻想终究是幻想,温情却也不复存在,盛译行伸出的手堪堪的垂落在原地,眼前只是一个空荡荡的客厅。
光很亮,可是什么都没有,整个房间静的可怕,只能听到滴答滴答的时钟走动的声音。
盛译行明白,过去的终究是过去,就如同时光一点一点流逝,任凭你再怎么扭动时针,却也无法回到最初的原点。
盛译行心底由内而外的感受到了一股子的凄凉,这种凄凉之情渐渐的封禁冷冻了他的身体。
男人慢慢的从沙发上蜷缩起来,像是一个无助的小孩子,蜷缩成还在母体时那般姿态,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够短暂的给自己带来一些安全感。
盛译行像是一个打了败仗的人,浑身的意识溃不成军,多些呼吸,却发现原来痛到了极点,连呼吸都是痛的。
男人第一次如同野兽一般发出凄凉又悲哀的呜咽,他以为自己不在意的,他以为自己可以那么轻松的去面对,以为这件事情很容易解决的。
可是林清霜的眼神那么痛,那么恨,女人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就都像是凌迟他的利刃,他的浑身上下剧烈疼痛。
像是不断进行着凌迟一般,一遍一遍的疼痛,一次又一次的撒盐,这种感觉无法形容,痛不欲生。
盛译行想不明白,明明他从来都不在乎这个女人,明明之前都是把她弃之如敝。
明明有那么多的明明,可是为什么当他发现林清霜不在意他的时候会这么的难过?
盛译行抱着自己的脑袋死死的用着力,他觉得自己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受到了报应,那些曾经对林清霜说过的恶毒的讽刺的话全部反射到了他的身上。
他要怎么说他自己后悔了呢?他不爱她,也不关注他,可是为什么他会这么的难过,难过的快要死掉了。
这一夜显得太过于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折磨着盛译行的心脏,就像是伤口刚刚愈合又重新解开一般,如此重复不停。
他觉得失去林清霜的痛苦甚至要比当年失去顾思楠的时候为之更甚。
盛译行想不明白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情绪,他也想不明白这样的情绪究竟从何而来,为时多久!
林清霜自从回到南城之后就彻底的病了,她这次的病,病的很厉害,一个感冒拖了差不多半个月才算是慢慢好了起来。
期间还引发了其他的并发症,大概是她差不多这么多年以来病的最厉害的一次。
她的那些话语,那些眼神深深的伤到了盛译行,可也反噬深深的刺伤了她自己。
林清霜心里清楚,这些话语就像是一把双刃剑,想要深深的刺痛盛译行,那便需要先带着刺伤自己的血液才行。
林清霜做到了,男人那天的仓皇逃离,让她知道自己做到了,她成功的让一个骄傲如斯的男人变得如此的惊慌失措,丢盔弃甲。
男人这般狼狈不堪,这般痛不欲生,是林清霜乐见其成,甚至于曾经一度一直想要实现的。
可是,为什么她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愉悦呢?
为什么在看到男人眼底那难以自持的伤痛时,她的内心也痛的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