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金成用在房中踱着脚步,却是一声不吭。金德柱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此次潜入平壤城,他的任务说简单也简单,就是策反金成用,在关键的时候能发挥作用即可。但金德柱自己心里也明白,这对他而言可是绝好的机会。
金德柱与乙支荣仁一样,都是最早投靠身弥岛的高句丽人。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两人不过是为了生存,但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的观点却是慢慢发生了改变。
大隋与高句丽,孰强孰弱,这是毋庸置疑的。如果大隋立志要抹掉高句丽,这是迟早都会发生的事情。而王朝的覆亡,可并代表下面子民的灭亡,无非换一个新统治者罢了。
金德柱与乙支荣仁两人,也都是出身于高句丽国内声名赫赫的家族,除了高氏渊氏等寥寥无几的大家族外,金家与乙支家族的实力也算是首屈一指了。但面对高氏与渊氏的强势,他们两家隐隐有些力不从心。尤其这几年渊子游权倾朝野,不可一世,除了荣留王高建武以及大将军乙支文德以外,金家与乙支家族的其他人,根本就不放在渊子游心目中。对此,他们也是很有不少的怨气。
而这次传闻遍天飞,除了有隋军自己斥候的功劳外,这些贵族大家的背后推波助澜也是不可缺少的。而效果似乎还算不错,高元对渊子游的忌惮之心已经越来越浓,甚至不惜抛开自己的国王身份,向荣留王高建武示好。而高建武虽然身体有恙,但仍然坚持复出,其态度可见一斑。而渊氏父子更是处处小心,这平壤城中的局势,甚至比起被围困时候更加来的混乱,也更加的诡异。
因为乙支文德的缘故,乙支荣仁留在了新义州,跟随着王猛。这对于金德柱来说,无疑是个机会。若是把握得好,他们金家未必就没有登上枝头的那一天。
又绕了两个圈子,金成用突然停住了脚步,眼神坚定,显然是有了主意。
“德柱,你回去转告杨将军,若是平壤城发生变动,我们金家定当唯杨将军命令是从,绝无二话。不过,答应我们金家的事情,他可千万不要食言才行。”
金德柱吊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笑呵呵的看着金成用道:“三叔,一切你自管放心。如今侄儿我在杨将军面前好歹也算能说得上话的,只要能将平壤城顺利拿下,我们金家的地位肯定会水涨船高,这一点绝对没有问题。”
就在金家叔侄正在密谈之际,房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随即外面有人高声叫道:“大人,外面发生大事了!”
这几日,掌管高句丽王宫亲卫的统领将军渊子铜的心情很是畅快。身为大对卢的堂弟,渊子铜一向自持甚高。这几日街头巷尾的传言自然也听到了他的耳朵里面,但这家伙却是属于有勇无谋的一类,也不像渊子游渊大祚等人一般阴沉,将很多事情藏到了心中。
渊家势大,自然就少不了那些投其所好的人。渊子铜哈哈大笑之余更是对这些传言根本不屑一顾,甚至于当着人面就说出了渊家如何如何,大对卢如何如何,丝毫不将国王高元放在眼里。这些话传了出去,平壤城内的诸多贵族更是觉得渊家骄横跋扈,气焰嚣张。
这一天,渊子铜刚从渊子游府中出来,距离王宫还有一个街口的距离,正骑在高头大马上左顾右盼,前面突然冲出了一辆牛车,将其道路挡住。渊子铜身边的护卫挥舞着马鞭,冲到前面要责打对方。
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们冲出去后,街道两边突然生出异变。五六名黑衣人突然从一处商铺中冲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搭弓放箭,目标直指渊子铜。
只是顷刻功夫,原本不可一世的渊子铜身中数箭,跌落马下,当场死于非命。那些黑衣人犹如鬼魅一般,得手之后一声唿哨,跃入旁边商铺之中,再无踪迹。
这变故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待那几名护卫返回,看到渊子铜气断身亡,顿时手足无措,待到醒悟过来追进那商铺后,才赫然发觉那商铺早就门户大开,那些黑衣人已经杳无音讯了。
渊子游听闻此事后顿时勃然大怒,连连呵斥手下,要求尽快擒获凶手。但私下里却将渊大祚等心腹将领召集到书房之中,商议了许久方才散去。
次日朝会之上,当说起渊子铜的不幸时,高元虽然情绪激动,连连斥责凶手,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对于渊子铜的被刺,这位大王恐怕早已乐不可支了,这从他的眼神当中透出的笑意就能看得出来。
也无怪乎高元如此高兴,渊子铜手中控制的王宫守卫,一直以来就是他心中的一根肉刺。此时突然得知这根肉刺居然被拔掉了,虽然不知是何人所为,但这种喜悦却是出自内心的。
高元当即宣布,提拔副统领高宝宏为亲卫统领,全权接管了渊子铜的权利。原想着渊子游必定会反对这项任命,也已经做好了一些准备,甚至连荣留王高建武也是带病上朝,其目的不言而喻,就是为了这王宫亲卫统领的兵权而来。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渊子游竟然根本没有提出任何异议,默许了高元的安排。诸朝臣也是大惑不解,对渊子游此举看不大明白。
散朝之后,高元回到宫中,不一会外面有人来报:荣留王高建武求见!高元大喜,连忙下令传召。
“大王,今日朝堂之事,可觉得有何古怪么?”
高建武时隔许久方才重回朝中,今日在朝堂待得久了,颇有些不舒服,此时勉强撑着病身子提醒着高元,一定要注意渊子游的异动。
高元点了点头道:“王弟所说甚是,渊子游甘愿放权,这的确有些蹊跷。当此关键时刻,恐怕其另有图谋啊。”
高建武迟疑了片刻后,突然说道:“大王,正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今渊子游很明显心怀异心图谋不轨,若是一时不慎被他占了先手,恐怕大事去矣。不若我等先下手为强,将渊家父子连根拔起,也好除了这等后患。”
高元微微摇头,不以为然的说道:“事情并不至于到了那等地步。大对卢声望颇高,很多事情上都是谋定而后动。若是没有足够的证据,擅自动手,恐怕会适得其反。此举断断不可行。”
高建武皱起眉头,对高元的优柔寡断甚是有些不满,但他与高元两人也不过是短暂的结盟罢了,因为涉及到王位之争,高建武明白,在大王心目中,说不定自己对王位的威胁比起渊子游来说,威胁来的更大一些。
高元见高建武面色有些差异,讪讪的笑了两声,对自己出尔反尔,放弃了原本的动议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高建武叹了口气,正要说话,突然胸口有些闷,不由得咳嗽出声。再看其脸色,已是变得有些铁青,似乎颇有些难受。高元见状,连忙关切的问道:“王弟,身体怎么样了?不如回去歇息去吧。”
高建武气喘连连,遂也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只是提醒了几句话后,就要起身告辞。身子刚离开了座位,耳边传来高元淡淡的询问声:“对了王弟,这次渊子铜被刺身亡,那些黑衣人的来历,你可知道?”
高建武蓦然回头,仅仅盯着高元,沉声说道:“大王,这黑衣人的事情与我并没有任何关联。莫非大王怀疑这些黑衣人是我派出的么?”
高元见他矢口否认,不禁心中暗笑。在这平壤城中,除了渊家的实力,又还能有什么人敢于虎口拔牙呢,无怪乎高元对高建武的否认哈哈一笑,此后不再对这刺杀一事发表看法。
待高建武回到自家府邸后,心情始终无法平静下来,隐隐总有些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古怪。此前他也觉得可能是高元出手,但今天高元这般问话,凶手自然不是他在背后操纵。那么这人又会是谁呢?
带着满脑子的疑问,高建武昏昏睡去。睡到半夜突然惊醒,耳边兀自传来若有若无的厮杀声。
高建武摇了摇头,自己居然出现了幻听,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正要继续睡去,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随即叩门声起,一个慌慌张张的声音响了起来:“王爷,大事不好了,外面好像有人造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