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树领域里,长袍男站在巨树之下,仰望着数十米高,枝桠张牙舞爪的巨树。
树干上,一处凹陷下去的地方,华服大僵如同在巨树生长的时候,便被包裹在了里面,如今只剩下一张脸还留在树干表面。
长袍男仰望着张牙舞爪的巨树,再看着陷入昏迷状态的华服大僵,伸出手行了一礼。
“这些年,有劳阁下,今日便会助阁下恢复自由之身,海阔任鱼跃。
阁下在这里多年,也算是汲取了神木精粹,完成了蜕变。
有朝一日,未尝不能完成质变。”
长袍男语气里带着一点感慨,仿佛真的是在合作共赢。
被控制的华服大僵,面色呆滞,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反应,只有一条青黑色细线,随着长袍男的话,缓缓地从眼角浮现,贯穿华服大僵的双瞳。
浓郁到肉眼可见的死气,翻滚着溢出,转瞬,那些死气阴气便被张牙舞爪的巨树吸收掉,巨树之上,一个青灰色的花骨朵生长了出来,飞速变大,转而盛开,恍如一朵兰花。
下一刻,就见华服大僵眼中的青黑色线条,缓缓褪去,消失不见,他依然保持着最初那副呆滞的样子。
长袍男伸出手,一滴雨落下,划破了花梗,巨树上盛开的那朵花,轻飘飘地落下,落到了长袍男手中。
“几十年了,终于在今天,养出来了第三朵,阁下倒是客气。”
长袍男笑了笑,转身离开,现在只是静候时机来临了。
他的身躯化作水汽,消失不见。
片刻之后,他便回到了那座一直下着雨的小院里。
他回到房间里,打开一个木盒,里面还有一朵一模一样的花朵。
而打开另外一个玉盒,里面有一朵像是沁了血的石蒜花,那花不断的闪烁着,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被长袍男注视到之后,那花便化作了一只手指纤细的手,像是在摇摆手指舞,妖异的扭动着,转而那一只只手指,便化作一只只目光森然的三角蛇头,对着他发出嘶鸣声。
长袍男不甚在意,将玉盒关上。
他带着木盒,来到后院,看着紧闭的房门,将木盒放下。
“齐姑娘,这是一朵神木上开出的花,我将它留给你了。
我不算什么好人,但的确没有要利用你的意思。
当年我冒险将你带到这里,也并不是要困住你。
而是只有这里,才能保得住你,你应该也清楚。
你若是想通了,就签下吧。
只要签下,今日之后,便再无消弭之危。”
房内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长袍男有些遗憾,也有些不甘。
“我是真的想与你结为道侣,别无所求。
伱若是不愿,那这朵神木之花,你就收下吧。
若是我以后再没回来,你留着应急。”
长袍男伸出手,快要碰到门的时候,他面色飞速变幻了一下,不甘、狠辣、犹豫,最终忍住了,没去推开门。
他猛得转过身,快步离去。
待长袍男离去之后,这一直下着蒙蒙细雨的小院,牛毛细雨开始化作了吧嗒吧嗒的雨滴,砸在地上屋顶上,发出一阵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另一边,青城的一座大殿里,温言混在几位道长中间,颇有些格格不入。
青城的清虚子道长,看起来慈眉善目,实则忽悠人的时候,满口科学道理,忽悠的话信手拈来,都不用打草稿。
而那位喜欢穿一身黄袍的道长,看起来是面相最和善的,实际上,这位是茅山掌教,在场的所有人里,下手最狠的就是这位道爷。
这位道爷的闪电奔雷拳,出手的时候,想留活口都有些难度。
茅山周围,别说恶鬼厉鬼了,孤魂野鬼都早搬家了。
人的名树的影,这威慑力可比其他山门强多了。
就算是武当的掌教,历来传统就是,讲道理你不听,贫道也略通一二拳脚,略通三四道法,但也不至于动手就是魂飞魄散。
本来老君山的当下下山人颜志崆应该也在的,但颜志崆说他今天刚拿到了祖师手书,已经不知道自己找了哪的犄角旮旯看书去了,人都找不到。
温言混在一群老道士中间,还以扶余山代表的身份,再加上是消息来源,且要入水脉,又必须有相关道箓,他又正好有唯一一道天授宝箓。
再加上烈阳部那边也传来话,时间紧迫,让温言作为烈阳部的代表。
温言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烈阳部的理由是,他是此时此刻,方圆五十公里之内,权限最高的人,且他还是一线专家,让他作为代表,合情合理合规,挑不出一点毛病。
温言还问了一下黑盒,黑盒也告诉他,没毛病,的确如此。
但温言总觉得哪不对劲,就让黑盒给他标注了一下地图,然后温言把地图一缩小,就发现天府郡烈阳部,距离这里的直线距离,是五十三公里……
天府郡烈阳部的部长的头像,就蹲在这个五十公里方圆的圈外面。
而所有权限比温言还要高的一线外勤,没有一個在五十公里范围内,也是真的。
因为温言参与的事情太多,每个事件的优先级都不低,以至于现在的权限接连升高。
他的常时权限级别,在南武郡分部里,已经是稳稳的前五了。
这给了温言很大的方便,很多东西,他都有权限直接察看。
但烈阳部里的权限级别,平时用上的机会其实并不多,需要上限的时候,都是遇到事了。
而遇到事的时候,权限级别又是另外一套非常时权限级别,约等于战时权限级别。
就像之前冥土的事,温言甚至有权限独自背着微型蘑菇弹到处跑,有权限自己选择合适的时机引爆。
平时温言是肯定没这权限的。
所以,他就被拉着坐在了开会的第一圈。
罗浮山、药王山、昆仑的好几个前辈,都坐在第二圈,这让温言颇有些尴尬。
现在连夜开这个小会,一是确认一下情报,二是想想怎么应对。
罗天大醮是肯定不可能改时间的,日子时辰,全部都是定好的,改起来的话,会误了天时。
约等于已经提前跟诸圣约好了,明天来吃席,再一起祈福,到了前一天二半夜了,你说改时间了,你们都别来了,那不扯淡嘛。
当然这些都只是一部分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不能怂的。
退一步不会有海阔天空,他们这些人,敢退一步,那么,人家就会认为你能退十步,退一百步。
而且,其他跟这件事没关系的异类或者是其他东西,也会觉得在罗天大醮时期,都能退一步,那另外一件事肯定也能退一步。
他们没有任何其他选择,只能按照原计划进行,按时按点的继续举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温言这边刚坐下,就有人告诉他,想说什么尽管说,此地乃是青城大殿,要是有什么鬼东西能出现在这里,或者偷窥,或者偷听,无论什么方法,能让他们全部都察觉不到,大家一起坐化了拉倒。
温言大概把事情说了一遍,顺便给清虚子道长说了一下,那头断角黑蛇,有朝一日脱困,想上山祭拜一下的请求。
清虚子直接应下了,他们青城的一位祖师,教化出一位有了觉悟的妖,他们这些后辈,也没资格阻拦人家来祭拜。
这边刚说完,就听茅山掌教道。
“现在离天亮还早,既然已经知道了有人命里欠杀,不如杀过去,先将其超度了,回来之后,还能再睡一会儿,不耽误明天的正事。”
茅山掌教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说着话,拳头一握,掌中便有噼里啪啦的电火花浮现。
“……”一群人一起沉默。
两秒钟之后,温言捏着鼻子接话,他是这里辈分最小的,总不能让长辈的话落地上了,那多尴尬。
“前辈,现在面临的问题,是如何找到,我已经试过了,水脉的力量脉络和地下水脉本身,并不是完全重合的。
各种对应的设备,各种现成的方法都会受到极大的限制。
只能人亲自下去找,想要在这种地方找到,纯属碰运气。
而且时间这么短,基本没有提前找到的可能。”
一个立体的环境下,又牵扯到地下水脉,要是不限时间,烈阳部倒是能发挥优势,投入足够的资源,地毯式搜索,建模,最后再人工搜索可疑的重点位置。
这种搜索任务,就基本等同于一次大的基建项目了,根本不可能一夜之间完成。
一夜之间,连摇人,做好各种准备都不可能做到的。
“那便明日吧,一切照常,贫道不擅水战,应当无法出手了。”茅山掌教略有些遗憾。
其他人赶紧劝了劝,让他明日专注法事。
这位虽然战力凶猛,可若是真遇到水战,那出手就等于无差别攻击,难道先超度了同行的同道?
这就是一直以来尴尬的地方,三山五岳也好,其他山门也罢,都是陆地上干架,想找猛人,有,想找猛的军队,也有。
而且基本是代代都有。
但水中,就相当于另外一个领域了。
蔡黑子之前谋划,助解厄神女飞升,留下了一道新箓,才算是将地利优势,一下子拉回来了一大截。
但实话实说,这也仅仅只是相当于,将最大的负面场地buff里的持续掉血和暴毙给消除了,劣势依然是劣势。
这是天生的劣势,没辙。
解厄神女箓出现之后,仅仅这道箓的开发,都还是起步阶段,更别说更多的实战配合,实战施法之类的东西,都还不成系统。
如今的配合,主要也依然还是给加持,免于溺亡,仅此而已。
哪那么快成熟。
温言听着诸位道长交换意见,听着听着,就发现有点不对劲了。
好像变成了,只有他适合去一线干这些事了。
开完会出来,温言忍不住挠了挠头,这不对吧,有人搞事情,不是应该这些大佬喊一句,我忍不了,袖子一撸,当场开大坛。
可是,想想刚才那些道长,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好像都挺有道理的。
要么是武道双修,却完全不适合水战,要么是要主持法会,再要么,年纪也不小了,就算给加持个免于溺亡,下了水,能发挥出的实力也只有十之一二。
而他,就是最合适的那个。
温言拿着电话,略有些遗憾,明天就是一号了,不然的话,他都想让拓跋武神过来。
重新梳理了一下现有的情报,温言觉得准备可能还有点不足,他又趁夜回家了一趟,多带了点装备。
第二天天色未亮,温言便已经下了八角井。
在青蛇的指引下,他落入井底之后,还在持续下坠,最终落到了青蛇被镇压的水域。
八条当地的地下水脉,从八个方向,从高到低,依次排开,以水脉将其镇压在这里,生生不息,束缚断开之后,就又会立刻恢复。
力量虽然远不如水君那里的束缚,可巧妙却比水君那边的束缚巧妙得多。
看到温言,青蛇脑袋一转,便从束缚着脑袋的那条水脉里钻了出来,露出了青里泛着一丝墨色的本色。
“他昨天晚上离开了一次,又来了,已经深入了水脉,我也感受不到他在哪,只知道是这个方向。”
青蛇指了指其中一条水脉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