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姊妹在药房里,也没旁人,青锦就作了起来,转的那小石磨滴溜溜的,朱绣加料都跟不上,热的满头大汗。拍了青锦两下,这傻丫头才笑呵呵的慢了点。瞅见那竹筒的水剩的不多了,趁朱绣不注意,抢过来就倒到自己嘴里。
气的朱绣笑也不是恼也不是:“我缺了你的水喝了是不是,这水是生的,你就敢喝!桌上有我的杯子,那一茶壶你都喝了去。”
青锦砸吧砸吧嘴儿,笑道:“一想起这是绣儿一点点从荷叶子上攒的,我就觉得好喝。”
朱绣就喷她:“你又没好好看我教你的字!你看那竹筒上,这刻的什么,你念给我听。”
青锦苦了脸,直到看见那几个字才又喜笑颜开:“这几个我认识,雨水……这是雨水?”
朱绣哼笑了一声。可不是雨水,这雨水逢着大雨的时候,半个时辰就能接一大盆……
磨好了藕浆得倒入白纱布袋里冲洗,下头用干净木盆接着,直到白布袋里只剩藕渣,浆液都流到盆里为止。
外头的婆子也尽心,这藕浆磨得细腻均匀,出的浆液可不少。
只是两厢一对比,朱绣就发现这蕴养过的藕出浆可要多多了,外头统共得了六盆,自己这一边一筐就得了两盆。
滤浆过后就是等着漂浆,这就得等着它沉淀了。屋里这两盆沉的又好又快,都不用再取上头的粉浆另用盆再冲洗一回。外面的就差点儿,得取中间的粉浆放在另一个盆内继续用清水搅稀再沉淀。
沉淀好的藕粉用布袋包好,沥干水分后,就得把湿藕粉暴晒,直到藕粉坨子用手一碰就碎,才算做成了。
下剩的得磨时间,朱绣就请帮忙的婆子散了,拿了些糖水黄桃给她们,一人分了一海碗。青锦不馋这个,她私底下吃的多了,磨着朱绣同意明儿等她来了再忙,就撒腿跑了。
见状,朱绣把剩下的小半坛子糖水黄桃也分了,那些粗使小丫头端着自己的小碗美滋滋三五一群的吃去了。
“你倒大方,那糖水黄桃老太太也爱吃呢,你就都给分了。”鸳鸯从小门进院里来,笑道。
朱绣浑不在意,“这个时节反正也放不住,她们这些小的,正爱吃这些甜玩意呢。老太太爱吃,我入秋了再做些,冬天都能吃到这桃子。”又问她,“你这会子不在老太太跟前,跑回来做什么?”
鸳鸯摊摊手,笑道:“还不是你,忙哄哄的做什么呢,老太太都知道了,说中午那碗莲藕排骨汤着实受用,非叫我来瞧瞧你又鼓捣什么好吃的呢!”
朱绣就顺势把莲藕和藕粉过了明路。
鸳鸯回去,嘴又巧,几句话哄得贾母喜笑颜开,道要赏朱绣三五两银子,不能叫她费心又吃亏。
七月初七这天,朱绣边想着王熙凤那里怎么还没有动静,边为贾母的眼镜盒子打络子。就见贾宝玉兴冲冲的一头撞进花厅,穿的一如既往的鲜亮,腰上一个“鹊桥仙会”的荷包尤其显眼。
便是应景,但这贾宝玉才几岁,哪儿用的着这个。朱绣凝神去看,不是晴雯的活计。只是跟着贾宝玉的丫头,除了晴雯女红最好,其他人不过尔尔,绣不出这活灵活现的荷包,那这是谁做的呢?
这疑惑在心里一过,朱绣也不理它了。只是还未过午,她坐在花厅一侧的窗户边,就听到后面墙根下贾宝玉的唉声叹气的声音传来:“那荷包叫太太给摘走了,说我不好带这个,叫老爷看见了生气。”
另一个声音就急了:“太太还说什么了?……二爷…您告诉太太是我胡乱绣的了?”
“哪能呢,本就是我见了好看硬跟你要的,哪儿好意思说呢。太太问,我说从凤姐姐那里拿的。”
那声音显然松了口气:“今儿是女儿乞巧拜月的日子,我绣那个不过是应这个景儿……”
“鹊桥仙会”和“乞巧拜月”可半点挨不上,这话说的也太牵强了。不过这贾宝玉果然是个香饽饽、唐僧肉,往日有云妹妹,前儿刚来了宝姐姐,如今又有个惠珍珠一旁眼巴巴瞅着。
朱绣一听就知道那说话的人是花珍珠了,往常都说晴雯的绣活好,今日一见,这珍珠的活计做的也不差,配色花样也更讨贾宝玉喜欢。
只不过王熙凤就忒惨了点,眼见着分娩在即,她哪还有心思准备这些男女之间的小情趣呢,人家还不知道的时候就被两重亲的兄弟扣了一顶屎盆子。
朱绣瞟了一眼窗外,这里离那两个说悄悄话的地方还隔着两间耳房呢,那是个三面环墙的犄角旮旯,常人在耳房里也听不见,不得不说这花珍珠会选地方。只是她今日这算盘可打错了,只要王熙凤一发动,王夫人听到信立刻就能猜出贾宝玉撒了谎,到时候不追究查探不算完。
果然,到了午时,凤姐就发动起来,阖府都惊动了。贾母、王夫人、邢夫人都派婆子媳妇去探看、安慰她,只是没一个亲自过去的,邢夫人对王熙凤这个二太太的内侄女就是面子情,去不去也还可恕,只是往常说疼凤姐比女儿更甚的王夫人也只打发周瑞家的去看了一趟。
朱绣还听她跟身边人说:“大太太没过去,我也不好去的。我想着奉老太太同去,又怕她小人家家的折了福……”
人家在那里生孩子,你在这儿折福不折福的。就算碍着邢夫人是亲婆婆,可您还是亲姑妈呢,况且谁不知道凤姐两口子是跟着叔叔过活的。
朱绣借着茶炉子,用红糖水冲了一碗留给自己吃的藕粉,还另做了一碗红参水,一同放提盒里亲自给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