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雪霏的脸上复杂的神情,流云看懂了。
自家小姐怎么样,她心里最清楚。若说别人有病,倒还罢了,她们这位三小姐就只是去请安的时候柔弱,平素和她们在屋里,闹起来不比她们力气小。最严重的,也就是像现在这样,天气忽然转冷便着了凉,没什么胃口吃东西。
再看食盒里拿出来的吃食,又忍不住要赞厨房里那些人太有心。一碟子切好的胭脂鹅脯,一碟子青菜,一大碗火腿鲜笋汤,并粳米粥和鸡蛋羹各大一碗。不仅如小姐之前说过的,荤素搭配得当,分量也是很足。小姐固然吃不完,但是按照小姐的脾气,这些吃食多半都会赏了她们。
那汤里底料十足,却没放一点葱;鸡蛋羹上薄薄的一层香油,嫩嫩的的颜色,让人看上去就觉得有食欲。容雪霏挑嘴挑得厉害,葱姜蒜一概不沾,这些吃食里就一点都没有,看得出来是下了功夫做足了功课的。
眼下天气转冷,给小姐送来的却都是紧俏的东西。由此便可知,小姐争还是不争,到底还是不一样。
流云还记得两年前那件事之后,小姐便有意无意地会在老太太和大太太跟前,随口说起自己屋里的事情,或是饭菜不新鲜,或是那炭烧起来太呛。
说得次数多了,她这屋里的分到的东西反倒正常了许多,起码不会像之前那般,经常以次充好,糊弄他们了。
东西是好了,那些人的脸色却不好看,闲言闲语更是越说越难听,连容雪霏自己都曾经亲耳听到过。只不过此容雪霏非彼容雪霏,话照听,东西照用,出了问题照样敢往上捅。
起初那些人的财路断了,是真的什么都敢说,也不怕豁出去,连脸面都不要了过来荣翠轩吵。次数多了,那些伶俐一点的反而想明白了,那容雪霏时不时就在水镜轩出入,旁人动不得的书她就动得。府里旁人再怎么样,还能越得过老太爷去?
如此一来,这些事反而悄无声息地淡了下去。
流云说平静了是好事,容雪霏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那平静的河面下多得是暗流和漩涡,稍不留神就会把自己陷入绝境。每天笑着给她请安叫她三小姐的人里,又有多少是真心实意的?
大齐不是她所知道的历史上的朝代,但是大户人家的在哪朝哪代都是一样。就好像老太太,表面上不刁难儿媳妇,对谁都是慈爱有加,要是没有青岚那件事,她也会以为自己是想多了。
容雪霏只有十一岁,不该她懂的,她只当是不明白。可眼下流云的事情,她却不能再继续装糊涂。
“流云姐姐,过了年你就十五了吧?”
流云微微一愣,随即点头应道,“是,奴婢是正月的生日。”
过了年,容雪霏自己也十二了,按照她们这种人家的习惯,或是有父母留心着,或是去别的府里做客时,席面上有夫人相看好了,再托人上门提亲,那也是有的。她那位表姐是淮安公府里的大小姐谢玉梅,又比她大一岁,姑母一心想为她寻个好人家,或是别的公府,或是封了郡王前程又好的宗室,总之,一定不能比自己家门第差。
明知道祖母疼表姐疼得紧,她又何苦凑上去抢了人家的风头?
可人就是有欺软怕硬的劣性。她没去招惹别人,别人反当她是好欺负的了。那东门上的王婆子,居然就惦记上她屋里的人,要不是老太太跟前的宋妈妈和她是亲戚,哪能张口就要内府伺候小姐的丫鬟?
且不说流云才十四,就是再大一点,是跟着她陪嫁还是另作安排,也该是她说了算。连祖母都不肯给个明确的话,那王婆子倒是得了闲就到处和人讲,倒像是真的以为她谋求的事情能定准了。
“那就奇了,大哥和二哥跟前的丫鬟也没说十五就放出去了的。”容雪霏接过茶漱了口,又抬头问流云,“你见过王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