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番言语可是明明白白说了,让她们进来全是看在秦宝珠的面子上,而之所以给秦宝珠面子,则皆因寿禧郡王妃与乐水。秦宝珠不免心里苦笑,这是给她拉仇恨呢,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她可没有忽略秦真珠此时眼里一闪而过的嫉恨。到此时她亦能猜到,秦真珠不惜搬出秦老夫人硬逼着她出游,且一反常态亲近她,全是为了借她的名头来这姐儿的宴饮。
秦宝珠琢磨着这人到底是谁,怎么也不自我介绍,一副旁人理所当然认得她的样子,高傲得很呢。乐水也高傲,可那是因为才情过人而养成的,傲而不骄;而面前的这姐儿对人说话则是显然有施舍的语气,傲中带着轻鄙。
丫鬟在那姐儿案桌的旁边又摆了一张,秦真珠忙不迭拉着秦宝珠坐下,对那姐儿千恩万谢,秦宝珠还真没见过她如此低声下气的模样。可惜那姐儿不领情,并没太搭理秦真珠,反而不时跟秦宝珠说上两句。秦宝珠不喜她的高高在上,只略略敷衍几句。那姐儿似乎是这群少女里为首之人,也没有太大的精力来跟秦宝珠说话,不一会儿便跟旁的姐儿玩闹去了。
秦宝珠乐得清静,坐在一旁除了应付一些试探的,或是好奇搭讪的姐儿,便是看秦真珠如穿花蝴蝶一般,在这群姐儿里左右逢源,笑得好不开心。坐得久了,她便也知道了,方才那姐儿原来是户部尚书家的嫡女屈柳素。也难怪令她觉得面熟。先前她还在京城里头见过那屈柳素当众拦静王世子的马车公然表白呢,那样大胆又破格的行事,到如今她仍记忆犹新。
秦宝珠不曾料到秦真珠这般有本事,自鸣幽园诗会后不久便搭上户部尚书家嫡女这条线。她记得诗会那日秦真珠回得极晚,后又不无炫耀地在家中提及自己跟户部尚书家的姐儿如何如何亲如姊妹。只是府中暗地里在传她不过是跟在户部尚书家庶女的后头讨好罢了,连人家正牌姐儿的影子都没见着。
这时,秦真珠那头忽然传来一阵喧哗,秦宝珠不由望去,只听得秦真珠骄傲说道:“我的琴技比起联诗还要出色,只可惜今儿没带琴来。”原来有人谈及鸣幽园诗会上秦真珠的妙句,便撺掇秦真珠再露两手。
“那改日我在家开雅集时,真姐儿你可一定要带琴过来,让我们见识见识。”屈柳素掩着嘴儿笑。秦宝珠心下冷笑,这个户部尚书家的嫡女可不安好心,哪有大家的姐儿当众献艺的,弹琴助兴的一般都是歌妓之流。只盼秦真珠不要真的脑子一热干出当众弹琴献艺这种有失体面的事情来,生生让人看轻。
这郊外的溪边颇为开阔,秦宝珠坐着坐着觉得愈来愈冷,尽管有围幕挡着一些风,她还是觉得北风大得很。一边搓着双手一边抬头看看天空,她不禁皱起眉头,来时还能看到阳光呢,如今倒是阴云密布了,看来免不了一场冬雨。她将双手凑到嘴边呵了一下气,眼角的余光瞟见一个粉衣少女在身旁坐下。她认得这是方才跟另两个姐儿找她说了一会子话又跑开凑到别处去的一个姐儿,旁人都唤她惠姐儿,好似是刑部郎中家的嫡女。
“宝姐儿,方才旁近人多,我也不好说,好容易等到你身边没人啦。”惠姐儿长着圆圆的脸,一双眼珠子大大的,显得很是可爱。
“惠姐儿不妨直言。”秦宝珠放下双手,端着得体的微笑,侧头看向她。
惠姐儿稍稍放低了声音,凑得离秦宝珠更近些,这才道:“听说寿禧郡王妃忽然不见许久了,你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不见?”秦宝珠惊问,“惠姐儿如何得知?”
惠姐儿显然没料到秦宝珠如此诧异,她有些失望道:“原来宝姐儿竟是不知?我道你与郡王妃、乐水那般亲近,早就听到消息了呢。”
“这……会否是外头以讹传讹?”虽是这样问,秦宝珠心里却信了八|九分。自从数月前寿禧郡王妃称病不见客后,一直都没有露面。她也曾递了帖子去探病,却被拒绝了。而据她所知,乐水探病也同样被拒。这数月来,寿禧郡王妃足不出户,也不曾进宫请安,郡王府之外的人竟没有见过她一次。如今听得惠姐儿这般说,仔细一想,此事确有蹊跷之处。
“郡王府里头贴身伺候郡王妃的那些下人前两天都入了刑部大狱,听说是太皇太后雷霆震怒之故。”惠姐儿叹气地摇摇头,没有再多说。
秦宝珠心里一沉,看来郡王妃的去向连身边亲信之人也不知,否则也不会在郡王府待到事发而被下狱。可一个深居简出,出入又有不少护卫随侍卫的郡王妃,怎么就如此离奇地不见了呢,而且已经有好些时日了,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也不知乐水那边是否知晓此事内情?她正兀自出神,不期然觉得脸上触到一丝丝凉意。回过神来,原来是天上飘起细细的雨丝来。
抬眼望去,这群附庸风雅的姐儿有如受惊的小鸟,围在屈柳素身边叽叽喳喳:“下雨了,可怎么办,这儿离城里可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