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儿听了直摇头,人缺心眼儿真是没药能治。现成的竹竿不用,难不成是舍命博姑娘一笑?素以看素净不像刚开始那么厌恶这门亲,兴许还有些喜欢上公爷了。自己是过来人,一琢磨就能明白七八分,便顺风顺水道,“公爷对你是上心的,跟他过日子,心大儿你比谁都舒坦。”
素净瞥她一眼,“我这是捡了你的漏么?”
她老脸上挂不住,“不能这么,我那时候也是被太皇太后乱了鸳鸯……那个,这不是有孩子他爹么,和公爷也是有缘无份的。他的红线在你身上,你们好好的,将来大婚我包个大红包儿,成不成?”
素净低着头揉帕子,“我心里话,我这腿……自己忒扫脸了。叫人家齐全爷们儿取个瘸婆娘,还好我就是个侧福晋,和他拜堂的是个全须全尾的,这么的他也不算丢脸。”
她这话,素以满心愧疚起来。那时候为了补偿公爷,粮了九门提督家的姐做正头嫡福晋。现在看看素净,和公爷有了感情,只怕又是另一个自己。指婚的旨意下了不能随意改,况且公爷没什么罪过,男人家外头走动,脸面要紧。总不能让人背后他娶了个跷脚老婆,为今也只有等着自己再爬高些,让素净受她荫及,在昆家更有脸面些罢了。
素夫人眼瞧着越越斜了,赶紧的打岔,“我听宫里御医都会把脉断男女。你叫人瞧过没有?是个阿哥还是格格?”
素以腼腆笑了笑,“也没一定准,料着是个阿哥。”
“那敢情好。”素夫人眉花眼笑,捧着手,“你玛法上回在来今雨轩遛鸟,遇上个号称前算八百年后算一千年的神人,报了你的八字,人家一看就这姑娘能生。”
素以嗑瓜子呢,听她额涅一呛得大咳起来,“真晦气,这什么王八眼儿推的字!”
“别忙骂人家,哪门哪户不是越会生越好?子息多地位稳,真么你还不称意?”素夫人给她拍背,“做妈的人了,听了这么一句就这模样,眼皮子浅么?要紧一宗儿,人家你是大富大贵的好命格,有一举得男的福气。咱们哥儿还是文曲星下凡,将来要做大官的。”
素以无奈的笑,“皇帝的儿子不做官,谁做?我估摸着神仙知道玛法是素统领家老太爷吧,往好了总没错。打赏了吧?一车好话,不打赏保准啐你声穷财神。”
老太爷那天一乐,把袖袋都掏空了,哪能不赏呢!素夫人不惦念那个,尽挑喜欢的,“给人喜钱也应当,你嫂子上钱庄换了六十吊铜钱染色,准备着等你临盆送到庙里去布施。你瞧瞧,嫁出去的闺女也不是泼出去的水,昼思夜想唯恐你吃亏。你老姑奶奶也觉脸上有光,这回不对鸟架子骂了,叫人搬块磨盘放在园子里,站在磨盘上冲鸡窝,秋家被她骂出花来了。”
老姑奶奶这辈子没遇上好人,落得这样田地。不过她那套怪诞举动起来确实又气又好笑,素以道,“我在园子里住,不像宫里管得那么严。改明儿叫人接她进来逛逛,咱们自己人好话。”
素夫人应下了,又问孩子的名字字,“这回是毓字辈儿,万岁爷叫什么?”
素以想起他坐在灯下翻大典的样子,心里暖暖的,“他列了好几个,都不称心,再好好琢磨。依着我,贱名好养活。叫猫儿狗儿不雅致,叫老虎多好。那么威风,病灾的都近不了身。”
“老虎阿哥,这名儿就雅致了?”素净一吐舌头,“可别吓唬人了,人家都叫福啊祥的,你们家的叫老虎,不像话。”
大伙儿前仰后合的笑,这样大好的春日里,渐渐近立夏了,山里草丛多,中晌虫蝥热闹开了,人声虫鸣混在一处也甚有趣。
正打茶围,不经意一瞥,看见个穿明黄团龙褂的人悠着步过来了。素夫人低低哟了声,扯扯素净袖子,示意她起来迎驾。素以也站起身,等他近了随众一福,他忙来托,叫免礼,笑道,“额涅和妹妹都在呢?这回进园子就住下吧,朕不在的时候代朕多照应她。”
素夫人被他那声额涅震得肝胆俱裂,慌忙跪地磕头,“奴才惶恐,奴才万万受不起,万岁爷可折了奴才的寿了!”
皇帝倒很大度,“这里不比宫里,没那么重的规矩。以往不能叫,是朕的天威,也怕乱了纲常。现在不一样,静宜园往后就像私宅,朕再尊贵,在您跟前也就是个女婿。”言罢转头捏捏素以的手,“了多会儿话?坐了多长时候?别累着了,留家里人住下,来日方长的。”
素以知道他急吼吼来干什么,这是又到歇午觉的时候了,习惯在她身边,已经不能自己睡了。不好戳破他,对她母亲笑道,“也是的,逮着了就絮叨半天。我叫人先带您和二妞认屋子去,回头歇了觉再接着话。”
素夫人白担皇帝一声额涅,知道他是瞧素以面子,却绝不敢以丈母娘自居。心头正骇然跳着,得了令松口气,福身道是,携着素净往见心斋外去了。
素以心平气和一笑,“困了么?”
“你瞧我是个到儿就找床的人?”他牵着她的手往水榭走,一面道,“来是告诉你个事儿,承德避暑这事儿搁下了。”
她不感到奇怪,嘴角慢慢仰起脸,“为什么?”
“皇后身子弱,颠簸不起,这不是最正当的理由么?”他冲她眨了眨眼,“再看看你的肚子,朕的爱妃行动也不便,没人偷花生喂松鼠,热河之行还有什么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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