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授四年，春。</P>
剑南道升州城西南三百里处，有一名叫南江的小镇。</P>
曾经这里住着有近三千多人。</P>
当然那是在太平盛世年间。</P>
如今这天下，已不太平。</P>
圣人不知在何处，大唐各地已和朝廷断联许久。</P>
有些地方还恪守着大唐的规矩，在这末世之中艰难求活。</P>
有些地方早已经自立山头。</P>
夕阳触摸着地平线，向这个世界散发今日最后的一点光亮和温度。</P>
南江城西坊的中心，一捆捆腰粗的竹子被点燃。</P>
噼啪声不绝于耳。</P>
在当下，蜡烛和火油都是宝贵的，用来当做公共照明，似乎有些太过奢侈。</P>
好在南江多的是竹子，南江的统治者洛常升便想了个用竹子当灯的法子。</P>
“老李，你这是啥东西呀？就一破烂铜锁！还想换我的野芋头？想啥呢？”</P>
“张家三郎，你可想好了没有？我这靴子换你的刀。”</P>
“余大姐，你可别这么客气！咱俩谁跟谁呀？不就是一条鱼吗？不碍事的！听说你家床响得厉害，要不要现在我去给你修一修？”</P>
“小娘子，你自己想想，你男人死了，我娘子也死了，咱俩搭伙过日子，可有什么不对？”</P>
南江西坊一派热闹景象。</P>
由于竹子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太响，这里人不管说什么，都是极大声的。</P>
全然不顾身边人。</P>
当然，在如今这世道，过了今天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过的状态，旁人的想法和议论，已不重要。</P>
“这位小哥，你用三两麦面换我两只野兔，这买卖我亏了呀！”</P>
腰间挂着横刀的程暮，看着面前脖子黢黑的汉子，道：“兔子肉可不管饱呀！这东西也就能解解肉馋虫，没得油荤，就三两麦面，换不换？”</P>
汉子道：“小哥面生，今天刚来的？”</P>
程暮点头，眼睛看着不远处一个老人手里的提着的大鲤鱼。</P>
汉子道：“行吧，换！”</P>
一手交货，一手交货。</P>
那汉子拿到麦面后，便转身跑出了坊市。</P>
他的方向是一条小巷。</P>
几个女人站在巷子口，一见那汉子走来，便立刻招手，脸上挂着媚笑。</P>
不用说，那地方应该就是“花街”。</P>
“嗯……确实如岳伦仃所说，那些姑娘都太瘦了呀。”</P>
程暮还是比较喜欢稍微有一点点肉感。</P>
提着兔子继续逛坊。</P>
“嘿！嘿！这位小哥，你今天刚来的？”</P>
就在程暮打算去看看能不能用追风膏换了那老人手里的大鲤鱼时，一个尖嘴猴腮贼眉鼠眼的男人叫住了他。</P>
“是刚来的，怎么了？”程暮问道。</P>
那男人搓着双手：“不怎么，不怎么，就想问问你身上可还有麦面？”</P>
“有啊，还有最后二两。你想换？”</P>
男人点头：“那肯定呀，已经几天了，在外面都没捡着好落。”</P>
听着男人这话，程暮好笑：“那你想用什么换我的麦面？你自己呀？”</P>
男人一愣，随后挺直了身体：“也不是不行！”</P>
“滚蛋！”</P>
男人又开始搓手：“别呀，我若是入不了小哥的法眼，那你往那边看！”</P>
说罢，男人抬手指向了某处。</P>
程暮顺着男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坊市西边的角落里，站着一个女子。</P>
身穿墨绿色长衫，虽然因为距离的关系，她的模样看起来有些模糊。</P>
但是身材却是极好的。</P>
和林晓晓不相上下。</P>
“小哥，那人是我小妹，若是小哥你看上了，不妨去我家小憩一会儿，喝喝水，如何？”</P>
男人一脸淫笑地举起两根手指：“二两麦面，绝对值当的！哎！秦老头，可别来抢我的买卖！”</P>
秦老头就是那提着鲤鱼的老人。</P>
在被男人呵斥之后，他欲言又止，转身离开。</P>
秦老头的模样，程暮看在眼里。</P>
他心中一笑，对着男人道：“就是喝喝水吗？”</P>
男人大笑：“哎呀，小哥！你看你这话说的，还能单让你喝水吗？”</P>
程暮道：“头前带路！”</P>
在两人走过那个卖鱼老人的时候，程暮清楚的看见他对着自己皱了皱眉。</P>
随后，男人指着老人说道：“秦老头，信不信我撕了你的渔网！嘿嘿，小哥，别看他呀，一个老头有什么好看的？你看我家小妹，多俊俏！”</P>
女人是俊是俏，程暮没看见。</P>
因为当他随着男人走到距离那姑娘还有十多步的时候，她便转身走进了一条巷子里。</P>
“小哥，我家稍微微的有些远，不过你放心，最多也就走一盏茶的功夫不到！”</P>
看着越来越幽静的小巷，程暮笑着点点头：“不急，不急。那事儿，好慢不好快的。”</P>
竹子燃烧所发出噼啪声完全消失。</P>
爆竹为什么叫“竹”？</P>
其实就是华夏先人们，发现竹子燃烧时候会发出巨大的噼啪声。</P>
《荆楚岁时记》中有记载，“正月一日是三元之日也，谓之端月。鸡鸣而起，先于庭前爆竹，以避山臊恶鬼。”</P>
当时的爆竹，就是把竹子放在火里烧，用燃烧产生的爆裂声来驱鬼怪。</P>
当程暮随着那人再次拐入一条小巷之后。</P>
他透过依稀的光亮，看见了十多步外，那个姑娘的背影。</P>
姑娘和先前的快步疾走不同。</P>
此刻，她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P>
要开始了吗？</P>
程暮想着，转过头。</P>
此时，那男人站在他身后四步之外，而在男人身后三步，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另外两个陌生男子。</P>
“怎么？”程暮看着那脖子黢黑的男人，问道：“在这儿做呀？你还卖票了？”</P>
男人一笑，此刻已经没了刚开始对程暮的那种谄媚。</P>
他盯着程暮，道：“做什么做？识相点就把东西放下，然后滚。”</P>
男人说着，向后伸出手，从身后一个男人手中接过来一把长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