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味人生(二十一)(2 / 2)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谦让着。“你吃,你吃。”</P>

“客气啥?让你吃,你就吃。我们昨天才打了牙祭,每人五十元,去吃了牛羊肉自助火锅。辛辛苦苦干了一个月,到了那里,哼!你不知道,我们谁也没有客气,都是拼了命似的吃。就我这肚子,遇见老板请客,遇见吃自助餐,历来都是吃一顿,顶三天。哈哈哈,……。”洋洋得意的曲玉军,像是占了多大的便宜,高兴地说着,笑着。</P>

我接过了鸡腿,而曲玉峰又拿起了酒瓶,又一次开始往酒杯里倒酒。在倒酒的同时,他的嘴,却没有闲着。“我们是吃高兴了,可饭店老板却惨了。每次看见我们去,他的两只眼睛都是睁得大大的瞅着我们。如果每一位顾客都象我们一样,他别说挣钱,不赔钱就算是他烧高香了。”</P>

听着他们的言语,我一边大口地啃着鸡腿,一边忍不住地暗自好笑。我们这些农民工挣钱不容易,花钱时都很吝啬,如果让我们奢侈地去大酒店里吃一顿,差不多也就是将近一天白干。在那档次高,装饰又好的大酒店里,面对着琳琅满目、诱人的食物,而且白酒、啤酒还有饮料可以免费地饮用,我们的吃法、吃相,肯定是海吃猛喝、狼吞虎咽。大酒店里的人,如果看见我们这些农民工,人模狗样地坐在那里,恐怕不是目瞪口呆,就是对我们咬牙切齿。</P>

又一次碰了杯,曲玉军带着好奇的语气问我。“韩哥,我听说你在hLJ;大庆石化公司打工,怎么今年没去?像你这个年龄,怎么又想起来去学开挖掘机了?”</P>

“大庆那个地方生活很苦。我刚去的时候,地上的积雪还没有融化,我穿两件毛衣,一件棉袄还是感觉很冷。夏天的时候,蚊子又特别地厉害,而且铺天盖地的到处都是,咬的我们都不敢出门。租住的地方是一所废弃的学校,一间房子里住二十多个人,你不知道有多拥挤。房东家喂养了几十只羊,到处吃喝拉撒,弄地满园都是羊膻味和羊屎蛋。我现在一想起来那个地方,都感觉臭不可闻。”说起在大庆的生活,我有满腹的委屈与辛酸,可这些对于没有一技之长,又要打工养家的人来说,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想想那些黑心的包工头,想想那里的伙食,再想想包工头骂人时的言语,这才让我气愤填膺。“吃得伙食很差,说出来,恐怕你不相信。这些包工头只顾着自己发财,从来不把我们当人看,天天做的饭食就和猪食一样。不吃,又太饿,吃,又感觉难以下咽,真不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在工作中,他们的命令就像是皇帝的圣旨,不想干也得干,否则,就两个字,“滚蛋!”滚蛋是啥意思?这不是骂人的吗?想走,工资又不能立即结清,而且还要扣服装费、培训费、保险费等各种杂七杂八的费用。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你一大跳,千把元钱呀!”</P>

“所以你今年就不去了。在外边打工,离家几千里地,没有一技之长,干力工,工资也不高,何必去哪么远。我感觉着,我现在就不错,最起码,我一个月也能挣个三千元左右。可是,你现在去学开挖掘机,是不是年龄偏大了一点?这学习一个月,如果让你上工地干活,你能独立操作吗?”曲玉军带着怀疑的眼神,曲玉峰带着不相信的姿态,两人直盯盯地看着我。</P>

这句话问到了我的痛处,我一时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们。脸上带着苦涩的笑,显现出我现在也是深感后悔的摸样。“在挖掘机学校,只是学到一点皮毛而已。我现在不要工资,只要求管吃管住,可是无论我如何努力,也找不到一个适合我的工作岗位。现在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先打工挣钱,等遇住合适的机会再说。”</P>

“对,对,对。你能怎么想就对了。”曲玉军、曲玉峰弟兄,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在我们这里,你来,我们大家欢迎。想走,我们大家欢送。这点,你完全可以放心。只要你有了好的去处,你随时随地都可以走。咱们这里,绝对不会有人勉强你。”</P>

内心的感激,让我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只得赶紧端起茶几上的酒杯,似晕非晕地说:“那就有劳你们弟兄了。等我在你们这里挣住了钱,我请客。咱们去吃涮羊肉,去吃五十元一位的自助火锅。来,干了。”</P>

酒杯的轻微碰撞,让五、六元一瓶的劣质白酒从酒杯里溢出。虽然我未曾闻见它的香味,但却能感觉到它火辣辣地经过了喉咙流进了肚里,全身上下的每一根血管,在沸腾的同时,让我的全身既感到了力量,精神上也感到了一丝莫名其妙的兴奋。在这里喝酒,它让我领略到了又一个天地,那就是什么叫肝胆相照,什么叫同甘共苦。一只烧鸡,两瓶劣质白酒,它能让我言无不尽地说出心里话,说出自己的喜怒哀乐,并把自己遇到的挫折与生活中的困惑,毫不避讳地讲给自己的朋友听。虽然这些朋友们不能帮自己多大的忙,但是,自己仍然能竹筒倒豆子地说出来。说出来了,自己就感觉有了希望,因为有一个知心的朋友,在默默地和自己分享或者是承担着,自己精神上的压力相对就会减轻一些。我们需要的就是这种畅所欲言的气氛,需要的就是把什么事情都不藏着、掖着,新鲜事也好,辛酸事也罢,说给和自己一样靠着脚踏实地挣钱的朋友听,让他们和自己一起分享这其中的酸甜苦辣。</P>

我们不停地说着、喝着,不知不觉中夜已深沉。茶几上的烧鸡被我们啃得只剩下骨架子,两瓶白酒也几乎喝完,酒精勾兑的劣质白酒,在我们的体内开始发挥它独特的作用。虽然我有些兴奋,但我也感到头晕沉沉的,再看看他们弟兄似乎也有些醉意。房间内的人都已熟睡,有人还发出沉重有力的呼噜声,从里间的卧室传到了隔音不好的客厅。坐在沙发上的我,感觉着坐也不是躺也不是,身子略微有些倾斜地靠在沙发的一侧。“我不能再喝了,再喝我就醉了。”</P>

“韩哥!你看你,两瓶酒还没有喝完,你就说不行了。你可得吃好、喝好。否则的话,可别说我们兄弟没有招待好你。”酒量不大的曲玉军,打着饱嗝;吐字不清地指责着我。</P>

“不喝了,都不喝了。我明天还要开车。这样,咱们大家都早点休息。韩哥,来了。咱们今后有的是机会。”稍微有些清醒的曲玉峰,拿起了茶几上的白酒,扭上了瓶盖放到了一边。“韩哥。来,我扶着你。”</P>

虽然我有些晕,但走回房间还是没有问题。听见曲玉峰这么说,我早已是急不可耐地站起了身。“玉军,咱们到此为止。咱们大家都早点睡。明天,我还得跟着你干活呢?以后喝酒的机会,多得是。对不对。来,来,来。让我扶着你。”</P>

“笑话,我让你扶,我就是把瓶中酒喝完了,我也能回到自己床上。”比我还兴奋的曲玉军,似乎真的有点喝多了。他跌跌跄跄地站起了身,一步三晃地向自己的房间走去。我和曲玉峰,赶紧走上前去,扶着他的胳膊把他扶到了床上。</P>

我躺在曲玉峰为我铺好的下铺上,而他自己则睡到了上铺上。困乏、酒晕,让我的身子一挨住床,就把一切烦心的事情、不如意的事情,全都随着灯光的熄灭而忘记地一干二净。不是我不想去想,其实什么事情也不用再想,既然已经决定让一切重新开始,那就只能带着甜蜜的梦,去幻想明天的日子。一条薄被,盖在身上,让睡梦中的我感觉有点热,我不知道这是酒精的热量,还是洛阳的严寒已经过去,只是觉得;热。脚,在睡梦中来回地蹬动。身子,也在不停地翻转。被子掉在了地上,而我却赤身裸体地躺在那里,依旧带着甜蜜地笑,晕沉沉地熟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