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咱们先回家吧?这事,你和刘姨再好好想想。”急于离开这里的中年少妇,又一次走到爸爸跟前,拽住了父亲的右臂。</P>
被曲玉军怒视着的男子,似乎并不想搭理我们这些农民工打扮的人。他用轻视的眼神,看了我们三人一眼,也开始轻声地劝着自己的父亲。“爸爸,你要是觉得一个人住着太孤单,不行就住到我那里。对了,你的大孙子,他也想你了。”这位中年男子,在说着的同时,也走到父亲跟前,拽住了父亲的左臂。“小明明从幼儿园一回来,就嚷嚷着要给爷爷背唐诗呢?走,去我家住些日子,也给你的大孙子好好辅导辅导。”</P>
此时此刻的王老伯,似乎并不想现在就离开这里。他带着依依不舍的眼神去看刘婶,而刘婶呢?眼里充满了即将分别的痛苦,可嘴,却违心地劝着被拽住左右胳膊的王老伯。“老王,你先回去。有啥想法?回到家里和孩子们好好商量商量,别一根筋地乱发脾气。我也想,一个人,静静。”说完,刘婶也是一脸的疲惫和憔悴。她的样子,很像是一位老年农妇,独自在庄稼地里,拼命地干完了七八个人才能干完的活。过度地劳累,已经让她精疲力尽,可看着剩余的庄稼活,她的内心即希望有人站出来帮她,又恐怕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地看她的笑话。或许,是她要强的秉性,让她根本就没有信心和勇气,把这些话压抑在心中的话,彻底、痛快地全都表达出来。</P>
被儿女们拽着左右胳膊的王老伯,在走到门口的一瞬间,又一次扭过头来看了看刘婶。他似乎是有些不放心刘婶,也有可能,他心中还有千言万语没有说完,可是他不得不暂时离开这里。他的眼神,他那双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的眼神,又像是再告诉刘婶,他会来的,他一定还会来的。</P>
看着王老伯和他的儿女们走出了大门,刘婶轻轻地把大铁门关上。转过身躯,看见我们三人依然站在院子里,她埋藏在心中的委屈,被我们撞见时的尴尬和难为情,在瞬间又表现了出来。嘴唇蠕动了两下,脸上带出些红晕,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了一句。“你们三人,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P>
“婶子,其实我们早都回来了。心直口快的黄斌坤,话刚说出口,他就感到了一丝后悔。看着刘婶害羞的低下了头,他赶紧闭上嘴巴不再言语。</P>
刘婶的不好意思和难为情,让站在我们三人中间的曲玉军,却显得既有些兴奋又有些高兴。他笑呵呵地来到刘婶身边,带着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婶子,这有啥不好意思的。你们刚才说的话,我们三人都听见了。我能感觉得到,这位王老伯,是个真正可以托付后半生的好人。你老,就别再犹豫了。”</P>
曲玉军今天说出的这番话,让刘婶不禁没有生气,反而阴云密布的脸上,似乎又有了一些喜悦之气。可惜,这股喜悦之气就像闪电一样,一闪而过。想起刚才经历的一切,她的脸上又显现出满脸的愁容。“我们年轻的时候就认识。后来,我下乡去了商丘,没曾想就留在了那里。”刘婶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多少有些吞吞吐吐。看她的样子,似乎对在这些陈年往事有些不情愿,也有些不好意思再次提起。“三十多年都没有联系。谁也没有想到,二十天前,我们俩会在牡丹桥头无意中再次遇见。这我才知道,他老伴已经去世一年了。现在,他也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这刚见了几次面,人家儿女就找到了这里。唉!不说了,看人家儿女这样,俺的两个儿子,肯定也不会赞成。”</P>
看着心灰意冷的刘婶,我突然之间感觉她非常的可怜。她是一位有知识的下乡青年,因为当年的特殊原因,她去了豫东的农村。人生,和她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就让她扎根在那里,并且还在那个偏僻的地方结婚生子。现在,她老了,她终于回到了这座原本属于她的城市。可这座城市里的个别人,却并不想就这样接纳她。她的皮肤,还是那么地白皙,她的身材,在我们这些打临工人的眼里,依然还是那么地健壮。可对于哪些些久居城市的人来说,她是个乡下人,是个到城市里打工挣钱,贴补儿孙的乡下老太婆。此时,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然主动地走到刘婶身边,用关心和安慰的口吻,说:“刘婶,他的子女不愿意,未必,你的儿子就会反对。我能看得出来,王伯,他还是喜欢你的。你自己,可不能就这个样子!轻易地,就把他,再一次放弃啊!”</P>
带着感激的眼神,刘婶看了我一眼。黑发中夹杂着几根白发的头,像是赞许的样子,轻微地点了一下。“干了一天的活,你们也挺累的,早点上楼休息吧?我想一个人,静静。”说完,她慢腾腾地来到自己的房门前,推开门,失魂落魄地走了进去。</P>
看着刘婶虚关着的房门,我们三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既有些说不出口心疼,又有些没法相帮的无奈。不由自主地互相看了一眼,几乎是一齐地,发出了一声长短不一的长叹。“唉!这种事情!也只能靠她自己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