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结束了一切琐事时,月已升起,夜色渐浓,平常却又不太寻常的这个夜晚,似乎每个人都难以入眠。
“怎么?还在想昨天的事?很在意么?”
双手枕在脑后,正倚靠在山坡上的川听到好友熟悉的声音,微偏了偏头,并未言语,斜散的月光懒懒抚上他的侧脸,描绘出模糊的轮廓。
“啪!”
随手拾起石子向湖中扔去,龙雅看着水面涟漪泛开,懒散地仰倒在川身旁,略调笑地开口,“哈!说不定这才是老头叫你们来的目的,就是要让樱酱好好挫挫你们这几年得意忘形的锐气!”
龙雅的语气中不乏幸灾乐祸的论调,“别以为琢磨出几个新招就能所向披靡了!遇到了Hecate还不是什么辙都没有!”
“去!你以为你就好到哪里?”
毫不留情地狠狠踹了身旁没正形的某人一脚,川的面容依旧在月色的浸润下沉稳得有些模糊,“我是有点失落,本以为小樱会慢慢想起来好转的,可没想到一见面就出了状况。”
“唔。”
口中衔着拔起的草茎,龙雅侧着头,无意识地望向远处重山。
“我还记得,一开始认识小樱的时候,呵,就觉得吧,那丫头真是粉粉嫩嫩的,跟洋娃娃似的。结果……一打上球才知道,她的天赋有多逆天…多扎人眼。”
川自嘲地笑笑,眼中暗色渐深。
“叫人既羡慕,又不甘,好像…自己努力再努力都及不上她稍动动心思。”
“后来没多久,她。”
龙雅转过目光,语气有些僵涩,“就出事了吧。”
“嗯,没多久。”
川颔首,眸光沉了沉,“我算是看她一路挣扎过来的吧,那时候我才开始知道,原来网球也有那么…可怕的一面。奈奈那时候还小,现在可能都不记得了,但我记得很清楚,有好几次小樱失控,她都吓得直往我怀里钻,惊恐……害怕……在她的眼里简直一览无余。”
遮了遮眼睛,川叹气,声音极低。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小樱挣扎的样子,还有恢复之后她空洞的眼神……真的,好吓人……太让人心疼了!”
“会好起来的。”
龙雅终于开口,他吐掉嘴里的草茎,脸上的笑意敛去,“会好的……”
“是啊,本来她说要回日本,我还有些担心……现在看,至少她开始有拾起过去的勇气了。”川长出一口气,笑了笑。
“一点点来吧,说不定……不用多久我们的Anesidora就会回来了。”
两人的对话多少带着些压抑,不大不小的音量随风传到坡后,那里是光与影的交汇处,山坡的阴影中樱乃垂首倚立,一字不落地将那些疼惜的语句收入耳中。
良久,她抬眸呓叹,转身却顿住,怔愣地望着几步开外的孤桀身影。
听到了,么。
对视,樱乃垂睫微笑,夜风打着旋从她耳边划过,拂起颊旁细碎的发,却吹不动她长睫如翼,眸光晦涩。
细碎的脚步声传近,打破了僵持的寂静,樱乃抬眼,撞进一双清亮而纯净的眸。
她怔住,这样干净而温醇的眸,似乎曾一度被她藏进心底深重,堪堪遮掩多少次惶恐的伤,她珍重再珍重的目光如雪,一点点于眼前重合。
“你,还好吗?”
“很好。”
他问得低声,她便也回以喃语,连微凉的夜风也吹不散这絮絮暖意。
光影重叠着二人身影良久,才听闻他又开口,不再露多一丝情怀,只有清湛如云的少年意志,冲破阴霾。
“你是很厉害的。等你想起自己是谁了以后……我们打一场吧。”
樱乃闻言,微微怔愣,他却已在她眼波流转前先一步退离暧昧贴合的诡诡暗影,他走开,离去的瞬间并不犹豫。
眼中终究升起再难掩的暖意,樱乃含笑,望着那道孤桀而单薄的身影,只觉心底信念愈坚,蕴满温存。
“谢谢你,挂坠的事……”
追了几步樱乃轻声开口,望着那道停下但并未转身的背影,笑得温柔缱绻,“谢谢你……龙马……”
心里最为柔软的部分被轻轻地撞击,那道温柔明媚的呼唤隐隐与回忆重合,越前眨了眨眼,轻吐了一口气,重又向前迈开步子。
身后月凉如水,照亮一路迷茫眷恋……
一周的时间弹指即逝,但却给所有人带去了全新的体悟。终于到了离开的时候。
“呜呜……樱姐姐,我舍不得你……”
樱乃站在车前,无奈地望着扒拉在自己身上,泪眼汪汪的粉嫩一团,“惠子。”
正苦闷于怎么对付惠子大眼睛里可怜兮兮的光芒,樱乃的肩上又搭上了一只手,扭过头就对上了奈凉微笑的眼。
“要加油哦,小樱。”
远远地听见川喊她的声音,奈凉应了一声,转过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脸上是藏不住心事的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