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真言并没有受什么大伤,只是扭到了脚,腿上有几处擦伤,虽然不重,但还是住进了医院。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却没想到,在病房里竟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幸村精市是在电视上知道柳生真言遇到了抢劫的事的,虽然并没有看清脸,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真言。只因那身形,实在太过熟悉,点点滴滴,从不敢忘记。他立即打电话给柳生家,询问真言的事,接电话的是柳生比吕士,没想到,柳生家对这件事竟然毫不知情,还是因为幸村打来电话,才看到电视上的新闻。柳生真言,出了这么大的事竟谁也没通知,天,她还可以多大胆?
宽大有病号服显得柳生真言有些消瘦,为了通风,门并没有关,所以,幸村精市来的时候,正看到她背对着门,临窗而站,金色的阳光有些刺眼,穿过了柳生真言薄薄的身体,仿佛把人照没了一般。恍忽间,幸村精市以为自己看到了巴洛克教堂里环绕在圣母像前的小天使,耳边也似乎响起了唱诗班祥和的乐声。这间小小的病房,转瞬间似若化身为创世纪前的伊甸园,消毒水的味道也变成了玫瑰的芬芳,这里,只有一个夏娃,一个亚当,再没了凡世的纷纷扰扰。
沉浸在冥想中的柳生真言似是感觉到了门口有人,轻轻转身,幸村精市正抱了一大束白色的百合花站在门外。
“是你?”柳生真言带着一丝不确定,她没有通知任何人住院的事,在这里遇到幸村精市,尤其是一看就是特意来看自己的,不由得她不惊讶。
幸村精市并没有回答柳生真言的话,只是走了进来,并随手带上了门,找了个花瓶把自己带来的百合花插起来。坦白说,他很生气,但又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他只想大声的对柳生真言吼出来,她怎么可以让自己遇到这么危险的事,又怎么可以,在事后都不说一声,如果他没有看到新闻,是不是,她就想瞒着他们一辈子。他又恨自己,为什么当时不在真言身边,为什么没有留在东京?不敢想像,要是运气差一点,现在的柳生真言,会不会只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柳生真言没有在追问什么,并不是她没有问题,只是看到没了公式化的笑容的幸村精市,忽然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了。这样严肃专注的神情,以及那迫人的气势,这样的幸村精市,柳生真言只在网球场上见过。病房里有着一种压抑的宁静,柳生真言不知道这是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总感觉,一场风暴就要来了呢!
“真言,”摆弄着百合花的幸村精市没有看柳生真言,但这轻轻的一声呼唤却让柳生真言全身的神经都紧张起来,“我们,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我、比吕士、你的父母、雅治、不二周助、忍足侑士、迹部景吾……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
幸村的声音有些缓慢,语调过于平静了,平静到,让柳生真言觉得心惊肉跳,算什么?她也想知道!是算一部用来打发无聊时间的漫里的人物,还是算,一个梦,一个永远都不会醒的梦?她不知道,当初意识到自己来到了这个名为网王的世界,她以为她足够淡定,她以为她可以随欲而安,她以为她可以就那么过一辈子,可惜,显然,她高估了自己。每每午夜梦,异世里白发苍苍的双亲一声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声声泣血,字字落泪,自己的朋友、恋人,都在那见不到摸不到,却真真识识的存在着的异世里,纵使对面相逢,也是不识真面目。她就像是一只被猎狗追赶着的狼狈不堪的兔子,仓惶逃窜到美国。在美国的日子里,她拼命的读书,只为麻木自己,不再想起那刺人的回忆。可那回忆就像是长在肉里的刺,正扎在她心上,每心跳一下,就刺得她痛到不能呼吸。这里的一切,身份、家人、朋友,所有的一切的一切,都只不过是那根刺的一部分,拔不出,却又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只能这么痛着,直到生命的尽头,直到肉身灰飞烟灭,直到,灵魂得到最初的平静和救赎。
幸村精市始终背对着柳生真言,时间在静谧中流逝,久得似乎直到地老天荒。柳生真言就那样看着幸村精市僵硬的背,这个纤细却霸道的少年,早已没有了最初相遇时的青涩,曾经的少年,已被时光远远的甩在了身后,再也找不回了。
“幸村精市,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你可不可以,先告诉我,我算什么,我算什么?”泪,从腮间落下,碎成一地的阳光,光华四射,那是世间最华丽的殇。她算什么,她到底算什么?一抹漂泊异世的孤魂?一具本已死去但却因缘际会又活着的躯体,一个活死人?明明有着李洁的记忆,有着李洁的情感,有着李洁的经励,你让她怎么顶着陌生人的脸,叫陌生人爸爸妈妈哥哥,交着陌生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