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井小百绘一大早就到了井上真央家里, 然后很意外的发现挚友居然已经准备完毕,正坐在客厅等她。这对于总是不知不觉按掉闹钟, 为了不迟到连早饭都没有时间吃的单细胞生物来说,的确是非常罕见的。
“你居然没有赖床, 难道天上要下红雨了吗?”
骄傲的大小姐用探究的眼神疑惑的看着金发少女,就像是她在生物课上看着拼命躲避盐酸的草履虫一样,神情中带着高等生物对于低等生物的好奇和怜悯。
等了很久,井上真央居然没有像平时那样立刻跳起来反驳,而是呆呆的坐在那里,有些迟疑的看着她,明显是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不过她显然没有足够的时间来考虑这个问题, 因为小百绘已经率先走了出去。井上真央犹豫了片刻也拿着行李跟了上去, 然后就是一路漫长的沉默。
车子很快上了高速公路,古色古香的日式大宅只出镜了几秒钟,就飞快的缩小成分辨不清的一团模糊。樱井小百绘一眼就看到了距离宅院不远的那条小河,眼中已然凝固的漠然瞬间碎裂成无数清晰的伤痕, 狠狠扎进她心里。
她猛然闭上了眼睛, 很久之后才缓缓睁开,眼中的伪装彻底剥落,只剩下眼眸深处漫无边际的无奈和悲伤。她缓缓转过头,看着开车后不久就已经沉沉睡去的井上真央,挚友眼睛下方那两块招摇的青黑色让她轻轻扯起唇角,露出了一抹带着歉意的苦笑。
当她们走进浅苍家大门时,浅苍蓝刚刚准备好午饭。一顿午餐时间, 井上真央一直欢快的说个不停,说到最后居然连饭都忘了吃。当井上真央说到最后,黑发少女不动声色的看了看静默不语的小百绘,微笑着开了口。
“你们今天起得那么早,等下跟我一起去睡午觉吧。”
一觉醒来,浅苍琉璃发现樱井小百绘正倚在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墙上的时钟。黑发少女悄无声息的起床走过去,拉起她一同走出了卧室。
樱井小百绘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安静顺从得就像是没有灵魂的人偶娃娃。直到一阵熟悉的钢琴声在她耳边响起,她那双茫然无神的眼眸才渐渐清澈起来,下意识的转过头,看到浅苍琉璃正在独自弹奏那首d大调双钢琴奏鸣曲。
挚友脸上轻柔温暖的笑容就像是冬日的阳光一样,伴随着熟悉的欢快音符一点一点的渗入了小百绘心里。她低下头叹了一口气,再次看向挚友的眼神已经彻底恢复了清明。
“抱歉,琉璃。能把钢琴室借我用一下吗?”
浅苍琉璃并没有回答,只是直接站起身走了出去。在她走出钢琴室的那一刻,带着无尽哀伤的悲鸣已经清晰的传进她的耳朵。
贝多芬的第十七号钢琴奏鸣曲,暴风雨,第一乐章。
井上真央可怜兮兮的等在门口,那双碧色的眼睛里面已经含着泪,黑发少女轻轻关上隔音门,转过身给了她一个大力的拥抱,然后轻轻拉着她向庭院走去。
暴风雨奏鸣曲,贝多芬写出这篇乐章的时候一度想要自杀,甚至曾经写下了遗嘱。
小百绘她,已经隐忍到这样的地步了吗……
“琉璃,我虽然不懂音乐,但是刚才的曲子让我听得好害怕。”
井上真央还没等坐稳就急切的抓住了浅苍琉璃的手,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刚才那一瞬间的感觉,只知道自己害怕得连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
“别担心,真央,小百绘不会有事的。”
浅苍琉璃把脸色苍白的挚友抱在怀里,清浅的声线温柔而笃定。她身上的温度渐渐传递过去,让不断颤抖的井上真央渐渐平静下来,然后用力的回抱着。
“有些事情,只有她自己才有权决定。但是无论怎么样,都还有我们支持她。”
“恩恩,我们都会永远支持她的。”
井上真央猛点头,碧色的眼眸中还带着泪光,浅苍琉璃微笑着拿出手帕,轻轻帮她擦干了泪痕。然后利落的站起身,再次拉起她向钢琴室走去。
当她们走到钢琴室的门口,小百绘已经站在那里,她相当不满的皱了眉,抬起下巴对她们说了一句“你们太慢了”,那双华贵的紫色眼眸已经彻底恢复了平日的神采。
暴风雨奏鸣曲,开头的第一乐章是死亡的诀别,结尾的第三乐章却是灵魂的重生。
浅苍琉璃笑眯眯的看着井上真央扑了过去,然后被小百绘一脸不屑的闪开了。寂静无声的庭院很快就热闹起来,就连池中盛开的莲花都被惊动了,在欢笑声中轻轻摇摆着。
决赛当天,三个少女一大早就起来了。虽然比赛是在10点钟进行,但是两队的正选们都打算提前去热身,迹部景吾更是一早就交代过会来接人。
浅苍琉璃一到玄关就看见了藤原管家,老管家笑眯眯的向她行礼问好,告诉她迹部景吾刚刚到,正在门口的车上等她。
樱井小百绘和井上真央在她之前就率先离开了,作为今天比赛的对手,骄傲的大小姐拒绝乘坐冰帝部长的车到会场,黑发少女只能无奈的同意。
当她走出大门,藤原管家已经上前打开了车门,不过他打开的是迹部景吾所在的第一排车门,就好像空置的后面几排座椅只是摆设。
黑发少女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只看到他越来越欢欣的笑容,迹部景吾同样转头看了老管家一眼,然后华丽的笑了,抬手打了个响指。
“上车。”
浅苍琉璃笑着摇摇头,利落的上车坐好,老管家满意的关上了车门,车子很快就启动了。
一路上只听到汽车行驶的轻微声响,迹部景吾一直目视前方,有些慵懒的靠坐着,并没有主动开口。黑发少女几次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来,然后在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放松自己靠在舒适的座椅上,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迹部……”
一直到车子停在会场入口,浅苍琉璃才忍不住开口,可是当她对上他那双傲然的银蓝色眼眸,想说的话又全部卡在喉咙,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要怎么跟他说呢?说冰帝今天会输?告诉他这是注定的剧情所以不需要在意?
黑发少女懊恼的咬住了嘴唇,在心里拼命骂自己白痴。她怎么就只能想到这些丧气话?真是脑子短路了。就算是命运注定的失败,她也不应该在比赛前就把冰帝当成失败者啊。
就在她低头自我批评的时候,迹部景吾已经下了车,浅苍琉璃右手边的车门忽然就被打开了,她被开门的声音吓了一跳,有些茫然的抬起了头。
“走吧。”
迹部景吾正站在门旁边,他笑着对她伸出了左手,浅苍琉璃看着他脸上华丽自信的笑容,心中的纠结就像是阳光下的积雪一样渐渐融化了。
她看着他修长有力的左手,耳边忽然响起了生日那天听到的华丽乐章,她毫不犹豫的把右手放在他的掌心,立刻被他牢牢握住了。这一次迹部景吾并没有放开,两个人就这样牵着手走在关东大赛的会场里,诗经中那句被千万人传唱的不朽名句悄然浮现在她心底。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曾经为他而生,为他而死。当她已经绝望的把这份爱情埋进心底,他却再次站在她面前,叫她相信他,然后毫不犹豫的牵起了她的手。
她不知道自己的信心还剩下多少,她只知道,只要他不主动放开,她也绝对不会放开。
樱井小百绘和井上真央走在会场中,距离立海大的练习场地很近了,她们已经可以听到清脆的击球声。井上真央那双碧色的眼眸越来越闪亮,脚步也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而小百绘的步子却越迈越小,眼中渐渐带上了犹豫。
井上真央发现挚友停下了脚步,低着头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她习惯性的伸出手,却忽然想起浅苍琉璃昨天说过的话,犹豫了一下又放下了。
“呐,小百绘,你到底要不要去看他们训练啊?”
樱井小百绘有些惊讶的抬起头,面前的金发少女正对她灿烂的笑着,那双碧色的眼眸笑得弯弯的,那样温暖的笑容正在向她源源不断的传递着勇气。
井上真央并没有像往常那样不管三七二十一拉住她就往前走,而是站在原地,耐心的等她决定。挚友这种无条件的支持让小百绘忽然就红了眼眶,不过她很快就忍住了,对着井上真央露出了同样灿烂的笑容。
“白痴,我当然是来看他们训练的,要不然起这么早干嘛。”
只要她不去接近他,只要她在远处静静的看着,即使是外公也没有理由反对。
两个人就站在网球场外面,隔着铁丝网看他们训练,就像是网球部正选们不认识的那些女孩子一样。不过她们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不时发出惊叹声和尖叫声,试图引起王子们的注意,只是安静的看着,静静的微笑着。
“啊,真央你这么早就来了,怎么不进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