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票的事”
“没有的事,黑卡在手,九重山就是你的后花园。”
“那我们可以走了?”
“当然,早点休息,明天的预选赛可要全力以赴。虽然我是大会监督,但也不能徇私。公平公正,是我们大会的宗旨。”
小乙刚要迈步,忽然听到一声杀猪般的喊叫:“小乙兄弟,救命!”侯三脚蹦跳着从人群里挤了过来。
“侯大哥,你怎么被绑着?还有,你怎么鼻青脸肿的?”
“嗨,都是误会。”不等罗祠山开口,丁潜忙招呼人给侯三脚、李达松绑。生怕小乙替他们翻后账。得罪贵宾卡主人,就等于得罪天师夫妇。
“多谢小乙兄弟。”侯三脚拜谢小乙。
“小乙,我对不住你”李达不敢正视小乙。
“怎么了?李大哥,你怎么伤这么重?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达不答,小乙就看向侯三脚。侯三脚看看丁潜,又倏地把目光缩了回去。待看到小乙追问的眼神,他才支支吾吾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因为他担心得罪了极霞宫,所以,也没敢添油加醋,只大略讲了事实。
“就是这样,他们认为你拐跑了小天师,抓了我们拷问。挨顿打倒没什么,他们拿参赛资格威胁。我真的怕了,我不敢想象再苦熬两年的后果。于是,我只能把你招出来。可是,李达什么都没说。全是我的过错。”
“不怪你们,是我欠考虑,害你们受牵连。”
他转目看向丁潜、罗祠山说:“请你们向我的朋友道歉。”见二人没有反应,他举起贵宾卡,脊梁挺得笔直。
戚叁伍像逢迎附和的大太监,抬高嗓子说:“别傻愣着了,天极阁的贵宾发话了。动起来,都动起来。”
甭说天师夫妇亲自邀请的贵宾,就算是普通的贵宾,丁潜也惹不起。他哈着腰,像得了令的小太监:“嗨,是我们的不对,这里向你们赔不是了。也是担心小天师的安危,大家一着急才大水冲了龙王庙。要早知道小天师平安,我们对谁都不会动拳头。”
侯三脚受宠若惊,连忙说:“不敢不敢,仙人何错之有。大家要是能好好讲道理,就没这事了。”
“错了就是错了。今日天晚,明天丁某人设宴,给两位兄弟赔不是。”
一个人大事化小,一个人就坡下驴。两人心底无比清楚,实力不平等的人没有道理可讲。无论两人如何喜笑颜开、推心置腹,也改变不了三张漠然的面孔。
“打人不对,但我不要你因为打人道歉。”小乙摇头。
李达沉默,罗祠山无语。不言不语的两人心境,各有不同。前者面孔苍白,后者脸色铁青。
丁潜带着询问瞅向小乙:“那是为了什么?”
小乙看向罗祠山:“是尊重。被人揍是因为技不如人,被人胁迫是因为不平等。你们胁迫我的朋友,等于无视他们的尊严。你们逼迫他们委曲求全,等于让他们放弃了尊严。你们全然不按江湖的规矩,以势压人,是对武者尊严的践踏。所以,我要你们道歉。”
化身哲学家的小乙,让所有人陷入了沉默。
“意思就是,你打我可以,让我折腰不行。一报还一报,这次换你们折腰了。”戚叁伍化身解说员,冲着罗祠山说。
伶俐的丁潜立马说:“对对对,我们把江湖规矩都给忘了。是我们不对,我们道歉。”
然而,师徒二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一动不动的罗祠山身上。看他脸色由青转红,由红转紫,身子骨因愤怒而颤抖。
小乙得了天师的招牌,所以罗祠山可以折腰。这是向天师折腰,不丢人。可是,让他向两个不入流的武者折腰,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彻头彻尾的侮辱。
贵宾卡反射的金光,随着小乙手腕的挪动,在罗祠山的脸上晃来晃去。像罪囚脸上的金印,将耻辱二字烙在了脸上。
“抱歉!”
罗祠山的腰折了15度,绷直的尊严断了。接着,所有人的腰都折了。
小乙满意地收回贵宾卡。
戚叁伍说:“以强压人者,难免被强人压。以势压人者,终究向势低头。这就是人间江湖呀!”
侯三脚向罗祠山、丁潜回礼,向小乙千恩万谢。
李达向小乙道谢,却说:“我没有出卖朋友,却没有阻止朋友出卖朋友,也是共犯。所以,我羞于再受你的恩情,再会了。大恩来日再报!”说完,转身就走。
侯三脚臊红了脸,追着李达说:“兄弟,你去哪里?还没比赛怎么就走了呢?以你的本事,一定能拿到排位的。走了可什么都没了!想想你正念书的弟弟……”
望着远去的两人,戚叁伍叹气说:“这位李达颇有古风啊,只是不识变通,日后恐怕不会好过。”
小乙一言不发,瞟了眼伫立如块木头的罗祠山,想再说些什么,却觉得没有意义,索性不说了。戚叁伍拍拍他的脑门说了句没头绪的话:“十五岁啦,个子却没怎么长,得多吃点。”
“你还我的素馒头。”
“馒头不是你孝敬老师的?”
“是,但你不能抢,抢了就不是。”
“矫情。回家带你吃肉,吃好牛肉!”
小乙笑了起来:“我要吃半肥半瘦的牛腩肉。”
“出息……好!”
一师一徒,一前一后,走进了夜色里。假如小乙能看到自己的背影,那他一定会惊讶地发现,此刻的自己像极了追着自己讨肉吃的张衢亨。
离罗祠山们远了,小乙突兀地说:“今天,我懂了两个道理。江湖里也有权势,而太多的人无权无势。借势是一件很爽的事,但借势是空中楼阁。”
戚叁伍“嗯”了一声,等小乙的后话。
“曾经,我以为孔白花所说的大侠,应像父亲那样。但好像不全是,大侠要有势,庇护天下人的势。”
“可惜,你晚生了百年。不或许生错了门庭。走吧!你才十五岁……”戚叁伍挺直了腰板,觉得自己的脊梁还能再撑一阵。
另一边,以罗祠山为首的众人,像石像木雕一样站在原地。惊蛰后的小小虫蚋,绕着木雕们不亦乐乎地画圈。连胆小的耗子都壮着胆子横穿马路。
然而,不遵守交通规则的耗子没想到木雕活了过来。吱吱吱,一串凄惨的叫声中,它变成了火耗子,转瞬成了炭。
空中,一道发出火红色光芒的符箓徐徐暗淡。罗祠山缓缓放下手臂,噗,喷出一口鲜血,仰面倒地。
“师叔!师叔!你道心反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