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轻笑声很快止住, 助理还有些怅然若失。通讯那头声音有些模糊,似乎是半遮掩住了传音器,谢怀恩飞快地说了句什么;助理听见谢总的声音含着几分无奈, 亦是十分的温柔,顿时回过神来,被惊得面色古怪扭曲, 高挑的眉头好似见了鬼般。
然后谢怀恩又和他说话,这时倒正常不少, 只是简短的一句:“等我明天回来处理。”
谢怀恩年轻时在商界名声极差, 如同魔王一般手段狠辣, 惯爱赶尽杀绝, 那时商界大鳄和长了他数年的前辈都道,“谢怀恩的出世不过是风中烛草上霜, 商者以和为贵, 光耀不了多久”;但他偏偏将谢氏发展成星际首富前五的庞然巨物,更令业界震惊。就是有竞争敌手真正将“谢怀恩为养子”的事掀出风浪来, 也忌惮着逼急了谢怀恩,招来他的报复。
他们联合贵协那群早已失势的酒囊饭袋,也不是真的要动谢怀恩的根基, 而是想从魔王嘴下分一块蛋糕罢了。
例如现在联系谢怀恩的天氏集团的总裁天总, 也是求生ptsd目前占据10的、最大的私人股权拥有者。那个叫彭涯的小风险师找到他时,天总裁仿佛柳暗花明,而这件事被他一手闹大甚至要上经济法庭,也是天总裁被逼迫着走到绝境了——谢怀恩要争夺他手中的求生股份, 而且是毫不留情面的恶性竞争;这股份可是天氏集团最大的经济来源之一,一旦被抢夺,天氏集团恐怕要元气大伤,先去半条命。
天总裁自认先礼后兵,和谢怀恩通讯时,当真可算循循善诱——只要谢总不再打那10股份的主意,他保证让秘密永远是秘密。
“谢总,我们都不怀疑您点石成金的能力,也不觉得您会舍不得谢家那点资产。但好歹是您辛苦经营下来的资本,怎么能拱手让给一个不事生产的小少爷呢,”天总推己及人,“您就算不想争,那小少爷恐怕也想当家做主啊。”
谢怀恩这些日子忙着工作,也就是把心力都用在求生的股份上了。
倒不是他惯来爱强取豪夺,而是这天氏集团的公子当初不知出于各种心态,将谢虚的现实信息公之于众,又雇佣了许多水军在星网污蔑带风向,不知泼了多少脏水;谢怀恩当时忙着去安慰自家的谢小虚,没空收拾这些人,等稳定下来后,却是一步一步料理了。
这罪魁祸首当然也不能忘。
谢怀恩惯来很记仇。
他也没有冷嘲热讽“先管好你儿子再来调拨离间”,只是先“嗯”了一声,又询问身边的人:“谢小少爷想当家做主了?”
谢怀恩完全是调侃的语气,那“谢小少爷”几个字在他的舌尖滚过,带出又宠溺又亲昵的意味来,哪怕是外人听见,也应当知道他们关系很好。
谢虚被喊了一声,微微侧过头来,殷红的唇挽起,瞥了一眼漂浮的光屏投影。他也知道谢怀恩的意思,刻意道:“都听哥哥的。”
哪怕天总先前还没反应过来,这下哪能不清楚——谢怀恩根本就是外放着,那谢小少爷就在他身旁,将自己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这两兄弟在耍他。
一时气结,天总裁中断了通讯,心中忿忿:在我眼前装什么兄弟情深,没想到谢怀恩也不过是意气用事的蠢货,他要是被这个弟弟捅上一刀,也不算冤枉。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彭涯一个人的时候,联络不上谢家的小少爷,但他现在背后有着雄厚资本支持,竟也绕过了谢怀恩的监控,仿佛做着某种隐秘的地下工作般,和谢虚接上了头。
谢虚看着身旁批着文件的谢哥,选择了单向投影通讯,声音还略微压低了些。
“您好,请问是?”
彭涯直言不讳:“我是谢夫人的朋友,也曾经是你父亲的工作伙伴。”
谢夫人临死前,也没有将那些隐秘的丑闻说出,只哀求彭涯为谢虚保障后半生——恐怕她当时也没想到彭涯胃口那么大,要争下整个谢家。彭涯自然也以为,谢虚尚且年少就父母双亡,定然很怀念亡父亡母,想从这方面入手,给自己塑造一个可靠的长辈形象。
对面淡淡地“嗯”了一声,好似也没什么特殊反应。但彭涯已经被成功“接头”的喜悦和紧张感,冲击了全部的心绪,还以为谢虚激动得失言,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为谢虚分析当今的形式——
他的身份血统是多么的高贵,而谢怀恩借着谢氏长子的身份获得了多少好处,褫夺了多少谢虚应有的利益;将谢怀恩的手段毒辣渲染得淋漓尽致,把他和谢虚摆在了对立面,好似谢虚现在就是一个被迫害的嫡皇子,再不主动出击就要被亲王谋反一样。
谢怀恩原本还很沉静,但听着彭涯将他那些并不算君子的手段揭开时,狠狠地皱了皱眉,有些慌张地看向谢虚。
然后黑发的少年,微微凑过来,柔软殷红的唇映在他的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