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亲自去煎药,荔珠进来服侍微月下床。
“十一少呢?”微月从镜子里看到自己脖子上几个水痘,苦笑一声。
“去了大书房,同和行的大掌柜来找十一少回事呢。”荔珠道。
“夫人那边没什么话传来?”微月没让荔珠将她如瀑布的发丝挽起来,就这样披在身后,她站了起来,停在窗边,看着天边的夕阳。
荔珠给她披上一件薄披风,“夫人交代下来,要少奶奶您好好养病。”
微月嘴畔掠起笑纹,眼中却是一片清寒,“没有其他吗?”
荔珠有些为难看着微月,怕说实话会引起少奶奶的不高兴。
“难道夫人不怕我再将水痘传染给别人?”微月眼底蕴满嘲讽的冷笑。
“少奶奶……”
微月低头,略一思咐,突然嘴角扬起灿灿的笑,“去给夫人回一声吧,就说为了不将水痘传染给家里其他人,我这阵子就搬到庄子里去养病,就去荔枝湾的那处庄子。”
“是”荔珠应道,但还是提醒,“少奶奶是不是与十一少商量过后再去回了夫人呢?方才夫人又使了莲姑过来,要十一少搬去头房,被十一少拒绝了。”
微月眸色轻转,轻呵一口气,“我知道了。”
另一厢,方十一听着同和行大掌柜的回话,眉头越来越拢。
“潘老爷最近和巡抚大人走得比较近,潘炜启也派人去了福建,十一少,只怕潘家想要从茶叶下手了。”同和行的大掌柜姓福,是个三十多岁,眼中透着精明,长得却又十分憨厚的男子。
“这次慈善义卖上,潘老爷买的是巡抚大人的那对插瓶?”方十一指腹轻轻点着桌面,清俊儒雅的脸庞不露半分情绪。
“那对插瓶如今正在巡抚大人的书房中。”福掌柜道。
方十一眼底流过一抹精光,“福建茶庄那边的收成如何?”
“收成虽是不错,但是不够供给洋人,还需从别的地方入货。”福掌柜道。
“四哥还留在浙江寻找门路,过几天自有消息过来,你拟信到福建那边,看有没适合种植茶叶的山头。”方十一沉思了片刻,才沉声开口。
福掌柜很是惊讶,却不太赞成,“十一少,要买山头的话,这可需要不少的银子。”
方十一笑得有些高深莫测,“让你办就去办吧,我自有我的道理。”
福掌柜看了方十一一眼,想起这位东家从来不做无用的准备,便安下心来,答了一声,“十一少放心,我一定办好这事。”
方十一若有所思看着桌面,目光深邃如渊,“隆福行的陶瓷似乎做得极好?”
“虽比不上潘家,但假以时日,必定成为十三行不可忽视的行商,他们的瓷杯虽称不上多精致,但贵在造型新颖,价格又便宜,不只是洋人,连其他省城的商贾都十分喜欢。”福掌柜道。
方十一视线落在桌面上几个像动物造型的杯子上,颜色鲜艳,形状逼真,只是做出这样的杯子并不难,只要心思活跃想象丰富的,都能烧得出来,想要靠这种陶瓷在十三行立足,还是有些欠缺。
“这次隆福行的东家买下什么东西?”方十一问着,脑海里浮现那时候在夷馆见到的那道纤瘦身影,还有那个耳熟的声音。
“一个松花石砚。”福掌柜回道。
方十一目光攸地变得锐利冷冽,“松花石砚?是何人捐出来的?”
“无名无姓,否则我早买下了。”福掌柜道。
“广州还有……这样的人物?”能持有松花石砚的人,身份地位就不简单了。
“本来是打算买下的,和潘老爷对价到五千两的时候,突然有人说了一句话,所以就……”他自然也看出松花石砚的价值,心想买下之后再寻这个捐献的人完璧归赵,可仔细考虑之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说了什么?”方十一问道。
“那人就说了一句,不知这松花石砚经过宫里的意思没,这可是不许传世的御用之宝……”福掌柜回忆着那道声音,如果这是宫里没有恩准的,他代表同和行买了下来,那将来要担起多大的罪,想到这点,他就忍不住冷汗淋淋。
方十一沉着脸,“你想到这点,难道那捐出来的人没想到?既然能捐出来,自然就已经是得到宫里的同意了。”
福掌柜啊了一声。
“递帖到隆福行,我想会会隆福行的东家。”那个魏越……他很想结识结识。
“是。”福掌柜脑子有些哄热,心里琢磨着,自己没往深处去想松花石砚,那潘老爷……是不是也没想到,若是想到了,大概要和他一样懊悔了。
方十一站了起来,走了几步,又顿住,“你可知道当时少奶奶买下的是谁人捐出来的宝物?”
“只是一副鞶鉴图,是张夫人亲笔临摹的。”福掌柜道。
方十一本来沉静如海的双眸似涌起了湍流,眼梢带了淡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