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欢三步跨至街心,朝两旁的房顶扫视,没瞧见一个人。
他没有回酒馆,而是站在街心,闭上了眼睛。
当你封闭你的一种五感,你的其他知觉就会更加敏锐。
高欢已察觉到,有个人站立在一家酒馆的顶上,他说不出判断的根据。他就是能够确定。
几只鸟扑扇着翅膀飞离枝头,高欢睁开了眼睛,他的面前不远处立着一个人,一个戴着画鬼面具的人。
“装神弄鬼?”高欢质问道。
“很少有人明白这张面具的含义。”来人答非所问。
“你是‘公子’?”
“是,也不是。”
高欢拔剑:“你好像很喜欢玩味文字。”
那人笑了:“不久前世人都说酒馆里面那个看店的年轻人是‘公子’,后来在粮仓那边又有一位‘公子’自裁,你看,只要有嘴,我可以是‘公子’,也可以不是。”
高欢斩钉截铁地说道:“你一定是‘公子’!”
“何以见得?”
“因为你让我感到浑身不自在。”
“公子”大乐,点头肯定了高欢的猜测:“你的确与众不同,别人都不愿承认我使他们不安难受,令他们感到害怕,只有你能如此坦诚。”
高欢盯住“公子”唯一暴露在外的那双眼睛,似乎希望能从中窥知“公子”的身份与秘密。他曾经仅用眼神威慑住了一匹待驯服的野马,让尔朱荣——也就是高欢眼中的军师——对他刮目相看。
可“公子”并不是野马,而是一匹孤狼。
世间没有比孤狼更神秘、更桀骜不驯的存在。
“你并不像是会听命于尔朱荣的人。”“公子”嘴里忽然冒出一句话。
高欢没有作声,他在揣度“公子”话里微妙的含义。
“既然你不愿开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说完这句话,“公子”缓步走至元欢身侧,轻声讲了一段他盘算已久的说辞。其中的一些字眼或许激怒了高欢,他的剑由下而上,斜削“公子”右臂,“公子”的手腕却莽撞地迎上了剑锋。
金石碰撞声后,高欢的剑被弹回,长久地颤抖着。“公子”的腕上像是戴了坚硬的护具。
“不必恼羞成怒,忠诚是一则笑话,忠于一个庸人更堪比一出悲剧。”“公子”不仅没有拉开距离,反倒以咄咄逼人之姿向高欢靠近了些,近得高欢甚至能看见“公子”眼中的数道血丝。
高欢想继续挥剑进攻,身体却似被制住,一种名为恐惧的力量让他无法动弹。
他发现“公子”看似随意的站姿竟好像封锁了他所有出手的可能路线。
“你刚才说,尔朱元帅并不是真正的尔朱荣?”高欢佯装镇定,故作轻松地问。
“他那副嘴脸,像是能平息六镇起义的枭雄吗?”“公子”反问道。
“事成之后,我有什么好处?”沉思后的高欢收剑入鞘,谈起了条件。“公子”略带讥嘲地夸奖:“识时务者为俊杰,可是现在谈报酬却为时尚早。”
“没有好处,弄得跟假的似的。”
“此刻与你说条件,才像极了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