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从古至今爆发过无数冲突,有些冲突只是小摩擦,碰破皮出点血而已,有的冲突却上升为了另一种噬人的规模。
战争决定了很多。远古时期,它决定食物和配偶的归属,紧接着,它决定领土和人民的归属,很久以后,它决定资源和财富的归属。
和平途径得不到的,就抢过来,这是很简单的逻辑。
城北的街巷中,涌出了无数持刀兵的好手,他们来自陇西和齐鲁两地,在河洛一带负责接杀人的生意。
他们蒙脸——杀人的人当然要蒙脸。
他们沉默——杀人的人当然极少说话。
他们嗅觉灵敏——杀人的人当然对血腥气极为敏感。
他们的钱来得快,去得也快。得之太易,自然不懂得珍惜。
近来,有一名金主以匪夷所思的价格要求他们做一桩大买卖,那金主也爱蒙面,他的面具是用金属铸成的,隔着面具只能看见他那双发亮的眼睛。
金主自称“公子”。
他们被“公子”的定金打动,不久前,他们搬来城北,开始考察环境。杀人是一门讲究的手艺,要留心各方面的因素和变化,时间、地点、要杀的人都是他们要推敲的东西。
是夜,他们出发,刚刚在金主约定的时间——戌时三刻。
他们带着钩爪,方便翻越皇宫的高墙。他们要杀的人就在皇宫的深处。
他们约定的信号是冲天的火光。
太极殿。
太极殿是北魏皇宫的中心,分为正殿、东堂、西堂,北连邙山。建造宫殿的人为天子预留的逃跑路线正是北上入山。
此刻的天子就在太极殿西堂,却插翅难飞。裴喜命人把持着各处要道,而裴喜本人也正立在元诩面前,静静地看他将酒杯中的酒喝下。
“这酒味道不差,可惜比不上祖父留下的陈年美酒。”元诩抹了抹嘴,淡淡道。
“陛下想知道自己喝下的酒有毒吗?”裴喜问。
“知道得多了,人反倒不快乐了。朕总觉得自己没有五六岁时过得开心,”元诩婉拒了裴喜的“好意”,“再说了,很快,朕就能知道酒里有没有毒了。”
裴喜的作弄又落空了。他有些无聊,只能翘着二郎腿发呆。
殿外传来奇怪的声响,那种寻常人听到就会毛骨悚然的声响,裴喜却兴奋了起来——他喜欢的东西往往是普通人所厌恶的,他的爱好往往令人生畏。
殿门被粗暴地打开了。
宽大的堂屋竟被二十余人挤得密不透风,因为他们个个身强力壮,魁梧得像头小象。
裴喜笑了。他笑的时候,脸上的白粉就会掉落——被他堆在一块儿的肉挤落。他问:“是来杀人的吗?”
满屋的汉子齐刷刷地点头,样子竟然有些滑稽,裴喜笑得更厉害,指了指元诩,问:“是来杀他的吗?”
有一个声音响起:“不,是来杀脸上涂白粉的人。”
裴喜笑得再也停不下来,一边笑还一边自说自话:“我就知道你嫉妒我,因为你比不上我,我有的东西你永远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