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之指尖微微一颤,想说他这并非他所愿。想说当年他在孟泊如的威逼利诱下,强行被送到京都。想说现在他仍不能摆脱朝廷和孟泊如的控制,所以不敢、不能解释。
前路漫漫,遍地荆棘。他绝不能因一己之私,把厉见微拉入这个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他缓缓松开厉见微的手腕,无力的坐在厉见微的对面,眼圈微红的哽咽道:“是我不好。”
若非他势单力薄,怎会让孟泊如一次次得逞。更不会扣押,他寄给厉见微的信。无论他如何的努力,都换不来回三和镇的机会,也找不到和厉见微通信的可能。
寒穿苦读,金榜题名又如何。他在意的,都在或快或慢的远离他。
“孟大人该不会是想撤我的职,所以派你来当说客?”厉见微在三青那里受挫,几乎已经可以预料衙门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依她的做事风格,他们定然会撤自己的职。
她一直在等柴慕明的召见。没想到,等着她的人,竟然是顾念之。
“只是休息一个月。”顾念之执拗的看向厉见微,眼底的不自然却始终出卖了他。三和镇的关系网错综复杂,哪里是初来乍到的他能够左右的。
这一点,厉见微自然知晓。
厉见微轻晃着酒杯,目光悠长的看着窗外。她不打算为难顾念之,闷头又喝了一杯道:“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很久很久,久到我都不抱希望了。当时所有的线索,都向我指明你已经、已经死了。”
“当我接手乌村一案,那种心情又重新涌来。所以人都在警告我,排斥我去寻找线索。他们在隐藏证据,隐瞒真相。可人命只有一条,没了就真的没了。”
她心里很痛,像是人揉搓后反复拉扯,牢牢的定在木柱上。但她更清楚,那些死去的人的家属,比她更痛,更难受,就像是当年她拼死拼活的寻找顾念之未果般绝望。
在这个紧要关头,他们想的不是如何抓住凶手,如何找出当年的真相,而是撤她的职。
“对不起。”顾念之眸子暗了暗,低垂着脑袋愧疚自责着。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濒临死亡的小兽,低低的呜咽着。
厉见微重重的吐了口气,走到窗前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她想守护的,从来都是这份简单、平淡。如果碍到某些的人,她只能对不起了。
乌村一案,不论她是不是捕快,都会调查清楚。不能让枉死的人就这么不明不白,更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
她回过身与端坐于桌前的顾念之四目相撞,他们都无比清楚的了解对方的想法,偏偏一字不说。这种默契充斥在他们的心底,久久不能消散。
顾念之正襟危坐的样子像极了刚入学堂的学子,生怕厉见微这个老夫子一怒之下敲自己板子,怯怯道:“我会让孟泊如收回成命。”
“三和镇的网不比京都的简单,你还是先站稳脚跟再说。乌村一案,我自有主张。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府吧。”厉见微走到他面前,看着他怯懦又坚定的眼眸,一下子就释然了。
这世间,怕是无人能让她退步至此了。
“好、好啊。”顾念之听到厉见微的话,猛的站起身被桌子撞的直疼。往后一退,退到了厉见微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