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说的是田斓，你看这样如何，”陆冬生又低头看了看那牵着二木的手。</P>
羽梦舟柔软滑腻的手仍旧没有放开的打算，她并不嫌弃二木的手心满是汗水，也不怕听到田斓或其他女子的名字。</P>
“每日卯时正是夜捕归来的时候，如果有什么那女娃的消息，也会在那个时候随船归来。而那时官兵大都还在熟睡，你就那个时间去等她吧，回林子时也好带些新鲜鱼虾。”陆冬生其实早就想好了。</P>
“好。”二木抿了抿嘴答道。他认为爹爹已经想得很周到了。</P>
“对了，”二木突然想起来了，“我能出海了？”</P>
“是我说的，”陆冬生道，“你长大了，我也老了。我不可能永远拦着你，我也拦不住你了。”</P>
“这话倒是不假！”二木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觉得这就不是他陆冬生讲得出的话。</P>
“这十数日来，我总有一种-----”</P>
“进林了！进林了！进林了！”陆冬生已经出口了的“不好的预感”几个字被陆继宗的呼喊掩盖了。三个字一句的他还是能说顺溜的。</P>
这么快！众人俱是一惊！</P>
“我快！我先去！”二木大叫一声，甩开羽梦舟的手转身狂奔。</P>
他在院落间左切右拐，步子越来越快。片刻便已冲进了林子，向北疾驰。</P>
原以为没人能跟上他的速度，可距背后不远却不断传来衣衫扫过枝叶的唰唰声。二木不去管它，聚精会神地越过沿途的横枝漫叶，继续狂奔。</P>
二木估摸着大概又过了近一里地，那声音竟然仍距自己不远。便忍不住边跑边喊，“是谁那么快？竟能跟上我的脚步！”</P>
唰唰声不停，无人回话。</P>
二木心中叫道，我再加快，看你如何能跟上！</P>
这种时候他竟然仍不忘争强好胜。</P>
可他才加快跑了不到二十步便听身后欻地一声闷响，唰唰声戛然而止。</P>
二木猛地停下转身，借着月光定睛一看，一个长发浅色衣装的女子侧卧在地，正挣扎着想要站起，正是被自己甩开手臂的羽梦舟。</P>
二木连忙上前托肘将她扶起，却见其手腕手背已满是浸血条纹。</P>
“你怎么——”二木语塞，别说一个女子，就连在羽家堡偷鸡时遇上的守宅恶犬都撵不上他。不对，怎能拿人跟恶犬比呢！可他又怎会想到，那个时候撵着他逃窜的还有一束爱慕的目光。</P>
“不痛！快去！”羽梦舟声如泉水叮咚。</P>
“你受伤了！”二木见她膝处白衣已现殷红，定是摔倒时撞上了坚硬之物，“我扶着你走吧？！”虽说不久便会有人赶来，但二木还是不忍把她独自留在这黑暗密林。</P>
“来不及，你快去！”羽梦舟坚定地说，说完仍强做微笑。</P>
二木看着这张白皙温柔的脸，脑中突然响起田斓皱着眉最常对他说的话，“滚！滚开！”</P>
“来，我背着你跑。”二木转身蹲下。</P>
“好！”羽梦舟毫不迟疑，轻轻贴上二木宽厚的脊背。</P>
二木起身，一种前所未有的柔糯像一道闪电击中大地，从他的背部快速蔓延到全身的每一个角落。</P>
二木反手挽起丰腴长腿，另一种滑腻又从指间掌心直达天灵。</P>
二木左顾右盼，温玉般的脸颊已是粘上了他的侧颈和腮帮。</P>
二木继续奔跑，迎面的林间疾风刮不尽弥漫在口鼻的幽香。</P>
前方幽暗，木叶层叠。</P>
二木感觉自己是在梦中奔跑，也刹那希望这梦永不会醒来。</P>
约莫一刻之后，人语的嘈杂和沉闷的马蹄从不远的前方传来，隐约还伴有流水的轻响。</P>
“到了！”二木从梦中醒来，猛地抓紧梦舟大腿，也不顾伊人娇声呻吟，拼命冲赶。</P>
拨开层林，十数兵士马匹围绕在一处一人高的土堆前缓缓踱步的画面撞入眼帘。</P>
其中三人从腰间解下刀斧，正欲向那土堆刨去。</P>
“住手！”</P>
一声咆哮，山颤林抖，铁马嘶鸣。</P>
二木几乎是把梦舟抛下，两三步便飞身冲入三个银甲兵士之间，挡在娘亲坟前。</P>
三人见来者八尺有余，身形挺拔，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一时间也不敢出手。</P>
“管他娘的！”一个骑在马上的士官狠狠道，“看这依山傍水的风水宝地，又是一座孤坟，想必葬的不是一般人物，下葬之物定是不少，给我拿下！”</P>
那三人得到指令，刚要动手擒住这“不速之客”，却只听“咚”地一声闷响，一人已被二木一拳击倒，竟然就此昏迷。</P>
紧接着又是一击，打得中拳者嘴裂牙崩，哀嚎不止。</P>
“上！上！上！”发令的士官已看出眼前这人虽然身高力大，却不过是个毛头小子，气急败坏道，“给我好好教训这野小子，别取了他小命就行！”</P>
士兵纷纷下马，二木拳拳到肉。</P>
羽梦舟三番上前撕扯，怎奈自己是女儿之身，只有次次被推倒在地。</P>
二木虽是天生孔武有力，却怎又敌得过五六七八个壮年兵士，不到片刻便被打得血流满面，淤伤遍体了。</P>
“把他架过来，”那骑在马上的士官冷冷道，“我倒要看看他的骨头有多硬！”</P>
二木被两个兵士架起，拖到那士官马前。</P>
“起！”士官猛然向上勒起缰绳大声喝道。</P>
战马长鸣，前足高高举起，向二木踩踏而去。</P>
眼睁睁看着重重落下的铁蹄正中二木胸腹之间，羽梦舟一声惊叫，响彻山林。</P>
山野丛林在清风下沉静，溪流潺潺可传十里。</P>
陆二木单膝跪地，双目血红，双手缓缓抬起，握住眼前马足。</P>
一声肝胆俱裂的嚎叫声中，二木蹬起身躯，猛然发力，竟然将那士官连人带马凌空甩起，落在丈余之外。</P>
众人后退，望着这地狱饿鬼般的少年，他们再无恃强凌弱之心。</P>
二木撑膝站起，摇晃着走到坟旁，跌卧坟上。</P>
羽梦舟抽泣着上前跪在二木身侧，不停地用袖口擦拭他脸上的鲜血，却见他啥也不顾，只是用一双颤抖着的血手不断抚摸那灰色石碑。</P>
月光凄清，洒落碑上。</P>
爱妻朗秋之墓</P>
夫-----陆冬生</P>
子-----陆离-----陆远</P>
哀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