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日落西山,太监们进来点上蜡烛,皇帝这才惊觉陛辞已经持续了两个多时辰,而殿中众人肚子已是饿的呱呱叫。对于刘重元的胸有韬略皇帝十分满意,当场传旨,赐予刘重元尚方宝剑,副将以下听其专杀,以重其威权。
之后,皇帝又命令赐宴,留两位阁老及刘重元用膳,宠荣之重令人艳羡。等刘重元捧着尚方宝剑回到家里,已是晚上十点多钟了,王氏还没有睡,她已经得到了丈夫升任五省剿贼总理的消息,下午时分上门道贺的文武官员几乎挤满了整条胡同,送的贺礼堆满了整个东厢房,都知道刘重元进攻陛辞,因此都是放下礼物留下名片就走了。
昏暗的烛光下,王氏亲自伺候刘重元卸下官服,用毛巾擦了擦头上身上的汗,然后重新换上一件丝袍,这才双双落座叙话。
京官外任必须尽快动身,尤其是在当今皇上手底下。之前曾有新任命到同一边镇的巡抚和监军太监,巡抚按照常理置办行装、安排家人,迁延了数日才动身上任,而太监得到提示第二天就快马赴边镇上任,由此之后皇帝就认为文官不尽心而太监忠心耿耿。所以之后,京官外任一般都会轻装简从尽快出发,例如卢象升被任命为宣大总督,就是单骑驰入宣府接任。
刘重元就与王氏商量,他准备后日启程赶赴襄阳,急着赶赴军中,所以暂时不能带家属,他准备只带二十多名侍卫快马走陆路到襄阳,等他安顿下来之后,王氏在带着几个孩子走水路先沿着大运河到南京,在从南京逆长江而上到武昌,再从武昌逆汉水而上到襄阳,虽然绕远之后路途远了不少,但是沿途都是坐船,不至于劳图奔波。
说是要尽快启程,但是作为兵部核心官员,骤然被任命出任地方,又是最重要的五省剿贼总理,兵部事务的交接,剿贼总理任上与内阁、兵部就战略、布防、后勤等方面事务的沟通,一桩桩一件件,都不是一天两天能够搞清楚的,现在被迫压缩到一天全部弄完,刘重元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摊上这么一个皇帝真是令人头疼。
因此第二天一大早,刘重元的侍卫们开始整理行装,兵部又送来了三十多匹马,说是本兵杨嗣昌亲自嘱咐从太仆寺调来的,这样一来,虽然不能一人两马,但是也足够路上换乘了。
而刘重元自己则来到兵部衙门,杨嗣昌作为他最大的奥援,很多事情必须先要沟通好才行,自古权臣在内,未有大将立功于外者。同样,面对猜忌多疑的皇帝,如果没有杨嗣昌在朝中鼎力支持,刘重元不可能有所建树。
兵部尚书的值房里,看着眼前沉着冷静的刘重元,杨嗣昌突然又有些后悔,这样一个军事赞画的人才,值此即将大战之际,将其出任地方真的合适吗?
“子乔,你在兵部任职已有八年,地方上盘根错节关系复杂,你要多加小心,但有什么需要,你尽管提,能够帮你的我一定帮,就是拆了这兵部大堂也在所不惜。”杨嗣昌是湖广武陵人,刘重元是湖广黄州人,说起来算是同乡之谊。
虽然昨天的事情让两人心里有了龌龊,但是此刻朝外东虏、流寇的军事压力,朝内皇帝和奸臣的猜忌,让两人不得不立即放下心中的不快携起手来。
“阁部,建军之道首重选将,洪总督、熊总理所部还有京营都要被抽调北上勤王,西北、中原军力为之一空,卑职要重建大军,首要便是任将,选用勤于王事、骁勇果敢的良将,则剿匪事成一半矣,若是所选将领贪生怕死、杀良冒功,则卑职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皇上与阁部的剿寇大略将功亏一篑矣。”
杨嗣昌点点头,但凡知兵的人都懂得这个道理,大明以文御武,由文臣统帅大军,但是文臣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还行,临阵指挥领军作战则非所长,仗还是要靠武将去打。“子乔所言甚是,你如有中意的人选,可以提出来,我去向皇帝请命。不过当前东虏即将入寇,京师和直隶战事十分紧张,大将、猛将都要优先用在这个方向上,所以恐怕不能完全满足。”
其实昨天的陛辞,刘重元也提到了这个问题,只是时间太短来不及详谈,另外,虽然是五省剿贼总理,原则上五省巡抚、总兵等大小官员都是他的下属,但其实不是这样,五省的巡抚和总兵虽然是在地方任职,但其实都是中央官员,巡抚的本职是御史,以御史的身份巡抚地方,总兵同样如此。
出于大明历代相袭大小相制的原则,朝廷也不可能让刘重元挑选麾下的巡抚和总兵,如果下属有不称职的行为,刘重元作为右副都御使,可以上奏章弹劾,朝廷认为所奏属实才下旨免去其职务,如果认为不属实,或者不支持刘重元,那他这个五省总理也做不下去了。
当然,出任地方大员当然会对下属的人事作出调整,但是这些调整一定是台面下的,严格说来是不合规制的。
“阁部说的是,值此后金入寇之际,卑职当然会以全局为重。”
“河南总兵目前是由河南巡按御史张任学兼任,张任学空有一腔热血但是并不知兵,甚至管不住底下的骄兵悍将,无论是于河南剿匪大计还是保全其个人,都应该立即任用一名大将替换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