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只是猜测,心里只有五分把握,那五分怀疑来自于江浩的样貌,在老七为数不多的遗传学知识里,女儿大都像父亲,可怎么看这个男人不像有这个本事,能生出大嫂那么漂亮的女儿。</P>
……</P>
江妍从江浩的身份证上,第一次知道了他的年纪,原来他只比妈妈大了两岁,还有他的生日,11月11日,什么意思,注定孤独一生吗?</P>
她收起身份证,向前几步,走到了床边,视线扫过,白色的床单从头盖到了脚,江妍垂手站在那里,身体竟然控制不住地微微有些发抖。</P>
学医多年,江妍见过太多的死人,从读本科时人体解剖课上的大体老师,到临床上抢救无效的病人,不计其数,她以为自己可以无动于衷,但此时,心底竟然生出几分畏惧。</P>
顾聿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江叔叔在路上就已经昏迷了,到了救助中心,你的同事们尽了力,他走得很平静。”</P>
江妍轻轻闭上眼睛,隔了几秒缓缓睁开,声音轻飘飘的,“挤压综合征,从他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救不活的。”</P>
所以,江妍比任何人都清楚,江浩在世时和她见的最后一面是埋在废墟下,短暂清醒的那一刻,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报应,是他的报应……</P>
只不过那时,她不知道他是谁,比起没有悬念的清楚,残酷的现实更让人难以接受,江妍忍着冲出眼眶的灼热,伸手拉起床单的一角。</P>
她的动作很慢,就像小时候和妈妈玩躲猫猫,她总喜欢藏在窗帘后面,当时妈妈找到她,又怕吓到她,每次都是慢慢地把窗帘掀开一条缝隙,再一点点拉开,江妍抬起小小的一张脸,记忆中是妈妈渐渐放大的笑颜。</P>
床单被拉到脖颈处,露出一张男人的脸,没错,还是陌生的,这张脸不但与合影中的男人不同,与身份证上的照片也不一样,毒素侵蚀,整张脸泛着青黑色,呈现不正常的肿胀。</P>
江妍的眼前瞬间雾成一片,心里像突然破了一个洞,呼呼的风拼命往里灌,伪装了一路的坚强在见到江浩尸体那一刻,土崩瓦解。</P>
是他吗?妈妈,你来看看,是他吗?妍妍认不出来,妍妍不记得爸爸的样子,你来帮帮妍妍好吗?</P>
妈妈,你在那边见到他了吗?这么多年,你从来没说过一句他的坏话,哪怕再伤心,也是自己偷偷躲起来哭,可你却烧了家里所有有他的照片,你真的那么恨他吗?</P>
妈妈,妍妍有点怕,我该怎么办?</P>
……</P>
从顾聿珩的角度,只看到江妍右手拉着床单的一角,挺直着脊背,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至少有一分钟,或是更久,他走到她的左边,劝她的话还未出口,便被眼前的一幕吓呆,只见大颗大颗的泪水从她的眼中落下,像一条小河一样不断地往下淌,她身前的床单上,已经湿了一大片。</P>
难过到极致,不是歇斯底里,而是无声的流泪。顾聿珩心疼得红了眼眶,慌乱地抬手去擦她脸上的泪水,江妍僵硬地转过头,直勾勾地看着他,顿了几秒才缓缓张口,“阿珩,我没有妈妈,也没有爸爸,我是孤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