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暇岛之下。</P>
人间奇境之一的无暇天。</P>
这里终年白雾弥漫，空气湿度极高，时而会有致命的风暴出现，将误入其中的船只撕成碎片。</P>
今天，沉寂了漫长岁月的白雾终于出现了一丝异动，似乎就连这等自然现象都陷入了不可名状的狂躁中，迎接着某个时刻的到来。</P>
水中，白焚天数百米高的巨大身躯静静趴伏着，身下不断渗出猩红鲜血。</P>
在他的背上，一个渺小的生物正在快速移动，头生双角，挥手间将一束束巨大的锁链斩断，如同切泥巴。</P>
“父亲。”</P>
一声呼唤自人影心底响起，让他停下了脚步，三米高的身躯缓缓挺直。</P>
“你不在上面没有关系吗？人类那边应该还有很多强者。”</P>
通过他的父亲，这头被困束漫长岁月的山铜龙已经了解了这次颠覆计划的大概。</P>
人类文明高层与怪物合作，企图颠覆原有秩序，达成某种条件，从而召唤来自星空深处的强横存在，对抗追杀文明的朗格·纳罗克！</P>
“无碍。”</P>
“埃里佛已经被我重创，即便以他的能力，一时半会儿无法复活。北落仙消失不见，估计是见事不妙，早早逃跑了。”</P>
白杀生说话间对北落仙颇为不满，憎恨鄙视之意溢于言表。</P>
“至于安格列，呵呵，反正它就是蹒跚草，蹒跚草就是它，虽然这次事件过后仍旧在我们的对立面，但目前却是我等同伴。”</P>
“上面有安格列与那两个疯子在，纵然都是化身，实力不及本体的十分之一，对付一些外来者还是轻而易举的。即使那人有所察觉，也会被压下。”</P>
“圣人的计划不会有任何差错，他已经看透了一切！可惜……他自己也是计划的一环，不得不作为祭品，献给朗格。”</P>
“父亲……”</P>
白焚天的声音有些虚弱，似乎是长年的囚禁生活让他失去了行动能力。</P>
“你曾经，也是一名人类吧。”</P>
闻言，羊角男人猛地皱起眉头。</P>
“你怎么知道？我应该没和你提起过这事，北落仙和埃里佛也不清楚过去的事……是西西弗斯告诉你的？”</P>
“我去过那个遗迹，里面还有你们当年留下的研究资料。”</P>
“遗迹？！”</P>
“安格列那个白痴，居然没有把那里毁掉，留到现在，难道还想着当作历史博物馆吗？！”</P>
白杀生脸色阴沉下来。</P>
一直以来，他都希望自己能早早远离那个过去，远离自己丑陋的“童年”，却在这么个关口被提起，心中不免难堪。</P>
“父亲曾经的名字，是叫白长生吧。”</P>
“我读过你的资料，曾经的天才的生物学博士，对人体科学和动植物知识极为精通，年仅17岁就……”</P>
——“够了！”</P>
白杀生冷冷打断了自家儿子的话。</P>
“现在的我是白杀生！山铜龙白杀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P>
“……”</P>
巨龙沉默不语。</P>
“呼……总之，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你所看到的资料，未必是真实的历史，就算是，那也已经不是我了。”</P>
说完，羊角男人抬起脚，埋下头，再度开始斩断锁链的作业。</P>
“父亲，你在后悔吗？”</P>
“为了那个计划，那场灾难，变成这副样子……甚至为此失去了那个雌性。”</P>
“人类给了你什么？你做了自以为正确的事，企图让本应该被抹消的一切苟延残喘。”</P>
“一批人留了下来，一批人被以最糟糕的形式流放，你本应该是被留下来的那些人才对，你应该成为食王，而不是王食。”</P>
“你放弃了自己主宰命运的权力，选择了随波逐流，将命运的抉择交到别人手中。”</P>
“……焚天，你不觉得你的话有点多吗？”</P>
“抱歉，兴许是很久没和人说话了，有点激动。”</P>
巨龙咧开大嘴笑了笑，那笑容居然有些憨态可掬，仿佛他真的只是一位单纯的人类孩童。</P>
“但是，我还是要问你——你后悔吗？”</P>
白杀生气得剁了他一脚，巨大的力量将整头巨龙踹得一声闷哼，下降了几米。</P>
“什么后悔不后悔，你到底想说什么？！”</P>
“你可以不用那种语气和我说话了！”</P>
巨龙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P>
“既然我去过了那里，知道了你的身份，自然也知道了我自己的。”</P>
“白长生，我只是你的实验品罢了，你并不是我的父亲，对吗？”</P>
白杀生愣住了，脚步踉跄。</P>
他面色怔然，后退了一步，两步，眼神慌张。</P>
“我并不是在质疑你，也不想这么做。”</P>
“即使你只是我名义上的父亲，我仍然尊重你，爱戴你，感谢你给予我的帮助——就像现在一样。”</P>
“如果可以，请你回答我，因为现在是我要做出选择了。”</P>
“你是我学习的榜样，在我迷茫的时候，你就是引导我的光明。”</P>
“背叛了人类，背叛了你所爱的一切，却还抱着让他们活得更好的愿望……至此，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和朋友，失去了作为精神寄托的物质存在，你，后悔吗？”</P>
深吸一口气，白杀生强行控制住点头的冲动。</P>
“我不后悔。”</P>
“如果我后悔了，就是在否定现在的我，否定白沙生的一切！”</P>
“那个软弱无能的白长生已经死了。”</P>
“现在活着的，只有山铜龙白杀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