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厌往椅子后一靠,轻蔑一笑。
没有说话,答案不言而喻。
江清月从袖袋中拿出一包茶叶,一面一面展开,递到东陵厌面前
“我替将军泡杯茶,将军看看,这茶叶可喜欢?”
看茶不是目的,重要的是让薛非暮安心。
他虽贵为将军,但是回京之后得罪了不少人,有许多明着暗着想要加害他的人,无论何时,对靠山表忠心总是没错。
从第一回来,她就发现了,东陵厌很喜欢喝茶。
房间大厅亭子都预备着,有煮茶的小炉子。
这次出门,她特意带了些,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东陵厌看了她一眼,没有接,随意的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煮。
江清月没有那个胆子,也没必要。
“这是什么茶?”
江清月把茶叶倒出来,重新洗过茶碗。
炉子上茶水沸腾,她提起壶篮,水雾缭绕。
茶水倒在茶宠上水流从茶宠一端蔓延流下,江清月的声音缓缓而起
“是城外农人摘的野山茶,不值钱,但是却别有一番风味,将军大人喝喝看,若喜欢,下回我再带些来。”
“哦,你还喝这样的茶。”
“偶尔喝喝,特别是下雨天。这样的粗茶,让人感受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淳朴美。”
这些词都是她特意想的。
薛非暮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什么样的好茶没喝过,什么样的好东西没有人送来,她想要讨得他欢心,自然要另辟蹊径。
一件东西的珍贵,并不在于它的价值,而在于它对某个人来说的稀缺性。
潺潺的流水声,顺着壶嘴缓缓落下,落进杯子里。
亭子外,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把亭子围成一个独立的空间,茶香袅娜,被雨丝困在亭子中,却更显茶气浓郁芬芳。
江清月把茶端过去,放在东陵厌面前。
东陵厌端起茶杯,闻了闻,喝了一口。
“不错,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他一口饮尽,放下茶杯,整个人往后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假寐。
从前,他喝过这样的茶。
没想到今时今日这般场景,也喝了一杯。
他微微睁开眼,天幕灰暗,雨丝从亭子屋檐飘落下来。
微风中带着一丝寒意,但其中弥漫着的茶香,却让人感觉到丝丝温暖。
女子坐在一侧,粉白裙摆被风拂起,她面容安静,颈肩肌肤细腻如玉,坐在那里像一幅绝美的美人图。
他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
江清月心中一紧,抬头看过来“将军。”
她脸上露出单纯清澈的微笑,声音轻却稳,尽力不让气氛显出暧昧。
东陵厌看着她,眼中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看了好一会儿,看得江清月心中发毛。
良久,他才送开了手。
“没有钱花吗?”
“啊?……”
江清月不解,不动声色的收回自己的手,提着茶壶倒茶。
东陵厌把桌上的小匣子推了过来“给你的。”
江清月这才注意到桌子上放着的小匣子,她看向东陵厌,不敢显露出太多的情绪,他给便接着。
“多谢将军。”
东陵厌看她接了,嘴角微勾
“以后想要什么自己买。”
江清月打开盒子,被里面满满一盒的银票惊住了。
“打开看看。”
她深吸一气,把银票拿出来,里面还有一份房契。
上面写着琳琅阁,是今日孙晓晓送她饰品的那一家。
三司法果然手眼通天,这么点小事,转眼间东陵厌就已经知道了。
“喜不喜欢?”
“喜欢,多谢将军。”
“以后想要什么跟我说,缺什么也来找我。”
江清月低头,眼眶微红。
在东陵厌伸手的一瞬间,抬头看向他。
泪水含在眼眶里,一滴落下来,下一滴将落未落,盈在眼睫。
她生的极美,一双杏眼黑白分明,清澈如溪,这般含着水气,只一眼,便能让人心软如泥。
美人落泪,神佛难挡。
百炼钢化绕指柔。
“好好的,怎么哭了!”
东陵厌眉头微皱,手却拿了帕子替她拭泪。
在他的手挨过去的时候,那滴还在眼眶中的眼泪,终于像珍珠一样滚落下来,滑过他的指尖,指心滚烫。
“莫哭,若让外人知道,还以为是我欺负了你。”
他的语气温柔下来,一点一点替她拭泪。
江清月任由他动作,看向他的目光,满是崇拜与感激。
“从未有人对清月这样好。”
她欲言又止,千言万语终只化作一句
“多谢将军。”
此时这一声恰到好处的哽咽,梨花带雨的湿眸,完全激起了他对眼前这个柔弱美人的保护欲。
“有事便来找我。”
江清月看着他,感动得落下两行泪,见好就收,敛了情绪
“好。”
她没有说是,也没有再说多谢,而是说的更为亲近些的关系才会说的话。
回身的时候,抬眸看了东陵厌一眼,见他没有反感,把心放回到肚子里。
抬手替他倒茶,又变成了温温柔柔的模样。
只是眼中的感激却始终不散。
茶香弥漫。
东陵厌看她乖巧的模样,接过她递过来的茶,将她鬓边的发挽到耳后,动作轻柔。
江清月微微低头,耳尖微红。
下一瞬东陵厌收回手,一口喝尽杯中茶,靠在椅榻上闭目
“会念三字经吗?”
“会。”
“念来我听听。”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江清月泡着茶,十分有分寸的垂眸不动,口中念着三字经,声音轻缓悦耳。
外头雨下大了,桌上的小炉子煮着茶,茶叶翻滚,满亭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