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冻之中,他朝着林言走去,身子骨本就孱弱的他在这寥寥几步中忍不住的打了几个寒颤,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只是那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可以看出那么一点,就那么一点点的倔强。
“孩儿向父亲请安。”跟他的眼神一般,言语之中也是空洞不具色彩。
“在这外头好玩是吗?还是说你还想让那些下人笑话?果然跟你母亲一样,都是废物!贱种!”林言言语之中尽是掩盖不住的厌恶。
林鹤低着头,因冷通红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没有因这些话恼怒,也没有因这些话伤心,因为这样的话自己已经听到了太多太多,这些年来几乎每日都可以听到这般辱骂声,他早已习惯以冷漠去对待。
自记事起,在这诺大的林府之中甚少听见自己欢声笑语,他早就忘记了什么是笑,也不知自己笑会是什么样子。
记得在早些时候,他尝试过怎么去博得父亲的好感,那时的他天真的以为只是因为自己,只是因为自己不够讨父亲的欢喜。这才引来整日的谩骂,这才让自己的母亲整日哭泣。
是的,一切都只是我自己的错。
有的时候他可以听到来自围墙外经过此地的,其他孩子发出的爽朗笑声,他试过去模仿。试过对这铜镜一次又一次地拉扯着自己的脸,直至通红,直至僵硬,只是想在父亲那里可以留下一个好印象。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只要自己能让父亲笑,只要父亲重新喜欢上自己,那么这个家就一定能和其他人的一样幸福美满吧。
然而等着他的只是无尽的,看不见底的深渊,他好似一个傀儡,就像是被遗弃的玩物,被自己的父亲轻轻地推向深渊,然后砰地一声。
粉身碎骨。
“笑!笑!笑!为什么笑!为什么你还笑得出来!”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笑的样子有多么令人作呕!”
“林鹤,你和你的母亲一样,都是那么卑贱!肮脏!”
他从来就没有需要过自己,他只是想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自己有多么在乎自己和这个家。
在那之后带给他的依旧只有无尽的痛苦,然后麻木,然后习以为常。
那时的他便已知晓这个在外人面前看似美满的家庭,在自己记事的那一刻就已经分崩离析了,现在在屋内的那对夫妻早已形同陌路。
宛若仇人。
黑色,白色交替着,眼中的世界只剩黑白。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不曾去想,哪怕是傀儡也好,哪怕摔碎也好,至少母亲还在,就够了。
直至那一天。
林府,林鹤六岁生辰。
林言大摆宴席邀请各境的大人物前来,碍于林家的面子,各境各大家纷纷派出了人前来,来人在家族地位之中不算低也不算高。
但如此,便足以,林言看着这些人,与他们打成一片,卑躬屈膝着,阿谀奉承着,只因他们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可以在家族之内拉自己一把。
噩梦在此开始。
六岁的林鹤已经明白了很多的事,同时也开始隐藏自己的所有情绪,又或者说他已经忘了所有的情绪,如同木偶傀儡,如同行尸走肉,不笑亦不闹。
本是宴席主角的他此时却无人问津,他漠然看着眼前的那个男人的低三下气,在他身边的是他的母亲,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
独倚长椅的她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
岁月好似对她格外的温柔,那张吹弹可破的脸颊之上丝毫不见岁月的痕迹,一举一动皆是令人着迷,引得席下众人纷纷心荡神摇。
那种空洞冷漠的眼神,那种清新脱俗的气质无时无刻地吸引着宴席之下那些虚伪的男人,好似在不断告诉他们,征服她,占有她,她可以是你的。
一双双的眼睛好似饿狼,好似毒蛇,林鹤厌恶着这种目光,而他的母亲却对此熟视无睹,甚至习以为常。
喧嚣纷扰的宴席之上,二人皆是这般坐着,直至日出,日落,然后黑夜将至,期间无一交流。
这里,没有他们二人的位置。
夜晚,夜深人静。
宴席散去,来人皆是去了一大半,林鹤在外人虚伪的称赞之中扶着自己的母亲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