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出来了。
武子期挪出来边晒太阳,边喝热羊奶。
新鲜的热羊奶,香醇,微微带点甜。
老贡起得早,不知从哪里挖来一些草,碾成绿糊糊,码到羊肉上,再将羊肉挂起来,这样能吃很久,还很有风味。
妲娜啃着坨坨羊肉,坐上白牦牛。
少年十七背上羊皮,骑上武先生的马。
两人都出门了,地平线上只有他们二人的身影,还越来越小。
忽然分道扬镳。
少年十七要去断肠崖。他洗了很多遍,但羊皮还是有些膻气。
贡叔说断肠崖那边有一种松树,比其他地方的松树香。
也许用那里的松针磨成粉,泡一泡,羊皮就不膻了。
妲娜没有要去的地方,只是坐着白牦牛溜达,边溜达边晒太阳。
她几乎和贡叔熬的羊油一样白了,可得好好晒晒!
坨坨羊肉下肚,妲娜打了个嗝。从衣襟里掏出一条牦牛肉干,又从牦牛背上的兜兜里摸出一本书。
这是武先生整理并出版的《前唐好诗二十首》,武先生说她的水平可以读诗了。
妲娜喜欢读诗,因为朗朗上口。
鸡桶要她背,每背一首就能得到奖励。
因为朗朗上口,这对妲娜来说实在太容易,于是要了很多次自己想要的皮厚。
中午天阴了,没有太阳晒。
达瓦、达嘉、白玛、卓玛来了,带了一些过冬的草料。
一圈人围着火堆坐,火堆上很大一扇羊肉烤得嗞嗞响,卓玛调的味道好,闻起来香,吃起来更香。
老贡似乎有做不完的事,不怎么吃烤羊肉,用石臼把草磨成糊糊。
偶尔抬眼,看一圈稚嫩的少男少女,听他们叽叽喳喳地讲话,心里暖暖的,目光很柔和。
达瓦拿出一顶帽子“送给妲娜。”
妲娜忙着吃烤肉,身边的卓玛正在给她编辫子。“卓玛给我编的辫子好看,戴了帽子别人就看不见了。”
“不戴不戴!”
武子期笑得一脸慈爱。
达瓦抓住妲娜油乎乎的手,“冰凉,我给你暖暖。”
正在编辫子的卓玛笑容僵硬了一瞬,再笑,有些苦意。
少年十七坐在火堆边,把羊皮摊开烤,用手指把羊毛梳理柔顺。此时,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垂眸,睫毛落寞地搭下。
他只是一个奴隶。
达瓦的手很大,妲娜的手小小的,他的大手将妲娜的小手全包进去,再呵口热气,搓一搓。
妲娜咯咯笑,“我暖啦,该卓玛了!”
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再将卓玛的手塞过去。
达瓦愕然。
妲娜抽得太快,快到他还没有将那对松石耳坠渡到她手心。
那是他用佛桑宫将军的匕首换的。
猝不及防,自己的手就到了达瓦手心,卓玛惊讶,内心有一丝丝的甜,很感谢妲娜的好意。
可是达瓦不动了,她看见他眼神里的失落。
顿时感到没趣,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我不冷,不需要暖。”
低下头,继续编辫子,将自己的尴尬和失落藏起来。
武子期喝着酥油茶、烤火,看小年轻们在涌动的爱流中尝遍酸甜苦辣,悠悠道“妲娜不开窍。”
“达瓦开得也不多。”
荒原好大雪。
达瓦冒雪来白骨草原送草料。
“王和公主要到了,老爷命我护送他们上雅拉神祠,还要作陪。”达瓦很忙,没有时间进屋,很愧疚道“今年不能给你过生日了。”
往年他们会在那一天跟着各自阿爸去雅拉神祠,在人群中,他总能找到妲娜。
对他来说,妲娜就是一束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