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秋说了,特高课在对他的监管上几乎没有间隙,在病房动手是下下之举,建议我们等到许鹤手术再动手。”
明楼听后点头。
“这和交通站同志的建议倒是一致。”
“交通站?上海交通站已经重组完了?”
明诚记得,半年多前上海交通站由于一位交通员熬不住审讯而惨遭暴露,代号为“刺青”的站长被迫撤离至根据地。之后上海交通站就陷入长期的瘫痪,情报工作一直由他们情报组负责。
“麻雀已回巢。”
短短五字却让明楼心头一阵亢奋,销声匿迹多时的谍报精英麻雀的回归,对于地下党在上海的情报工作可谓锦上添花,透过宰相这位特派员交通站和情报小组也取得横向联系。
“陆军医院也有交通站的同志?”
“应该是这样,汪梦秋那里的刺探也不别停下,情报总是多多益善的好,但是切记,千万不可暴露身份。”
明诚无奈地点下头,对汪梦秋他无法做到坦诚相见。她的立场,她的心志掩饰地太深,让明诚无法拿捏,他想起昨日在医院中那令人心神荡漾的一吻,动情了吗?怎么可能不,他的情一直在那里。但是担忧了吗,那一句“如果你姓共”也让明诚满是防备。他不知她对军统,对重庆有多忠诚,也不知她会否将枪口对向他与他的战友。
凯司令咖啡馆的包房内,汪梦秋将她事先准备的陆军医院车辆通行证递给宰相。宰相用手指将通行证小心翼翼的划到她的面前。她的手很美,洁白无瑕肤如凝脂。
“我听说你家里的事情了,你没事吧?”
宰相的话语总是那么轻柔,令人舒适。汪梦秋虽然只在之前见过她一面,但对她,总觉亲切温暖。
“已经挺过来了。”
宰相有些担忧地沉了下双眸,随后从包中拿出一张手帕,淡粉色的底,上面绣了一朵兰花。手绢的左上角又绣了一个“秋”字。
“这是我绣给你的,新年礼物不要嫌弃。”
汪梦秋有些受宠若惊,她没想到一面之缘能让宰相对她上心。为自己准备这样一份精巧绝美的礼物。
“真好看。”汪梦秋接过手帕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她注意到兰花的绣法后抬头问。
“这是湘绣,你是湖南人?”
“我的老家在湘潭。”
听到湘潭后,汪梦秋低下头,她想到了自己在湘潭的童年,六岁前的举家和睦和六岁后的苦雨凄风。
“真是有缘,我的老家也是湘潭,只是很久都没有再回去过了。”
宰相的下齿稍咬住了自己的上唇,她的目光有些踌躇不安,长吐了一口气,才坚定地开口。
“海陵司令部的同志传来消息,‘归零计划’将于下月中旬送达上海特工总部机要室。海鸥同志,烟火计划得要抓紧实施了。”
“烟火计划已经在筹备中,很快就能有结果。”汪梦秋眼眶红了,烟火一纵即逝,却极其灿烂热烈。这个词,与汪曼春多为相配。
汪梦秋在宰相满含歉意的注视下离开包房,当汪梦秋穿梭过走廊走到咖啡馆大厅的时候正好与抬眼打量不远处明镜的明诚目光相撞。
明诚此时正在与程锦云相亲,穿着一件米白色的粗布中山装,由于这个打扮刚到达的时候就被明镜狠狠地暗掐一下。明诚与程锦云的交谈颇为愉悦,这位程小姐早就有心许之人,是一位上了前线的战士,姓戴,她一直在等他的凯旋而归。知晓这点后明诚的心放松下来,他注意到明镜时不时投来的目光与程锦云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着,他们讨论了莎士比亚的诗歌又谈到了瞿秋白,最后在俄国文学上也是意见相投。明诚的脸上一直浮现着轻松宽悦的笑容,直到汪梦秋的出现。
明诚的脸僵住了,他生怕汪梦秋产生误会,胡思乱想。汪梦秋在看到明诚后的一丝错愕,在瞟到坐在他对面的与他相谈甚欢的女孩以及不远处未注意到她的明镜后就化为了然。
汪梦秋在对明诚灿烂一笑后就消失在了咖啡馆的大厅内,她是真心希望明诚能有一个美满的家庭,一个与他死生契阔,执手偕老的太太。她也明白,那个人绝不会是自己。她总有一种绝望而又释然的预感,她觉得归零将会是她永恒的归宿。
而她的背影,在明诚眼中,是多么的孤独而又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