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固然才华横溢,但也是碰上难得的好机会,北方两大强国中,后秦无力阻挠东晋北伐,北魏倒是坐拥足够的实力,却无心出动,终于给了刘裕的用武之地。
北魏道武帝拓跋珪在吞并后燕之初,还是有很大的激情治理国家的,但渐渐迷失在了狂傲自负中,也不想如何让国家更加强大,转而把全部精力投入到享受权力的荣耀上面。
权力给一个人带来最大的便利,无疑是可以随意扭转别人的命运。
拓跋珪并没有向石勒、苻坚等明君学习,反而热衷于从石虎、苻生等昏暴皇帝那里取经,一言不合就对周围的人大打出手,而且往往一击致命。
没过多久,他还迷恋上了汉人服用的寒食散,药毒长期累积,毒性逐渐发作,使其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性情更变得狂躁不堪,喜怒无常。
409年4月,就在刘裕动员大军北伐之际,北魏上空忽然降下霹雳,击毁了皇宫天安殿的东墙。
按说这种自然现象或许在愚昧的古代会掀起一番议论,但终究无关国家大局,派人修补一下也就是了,可拓跋珪却不这么想,非要小题大作,气急败坏地让左苦工营用攻城用的冲车,疯狂地撞击东墙和西墙,将其全都摧毁。
朝中官员都吓傻了,但也不敢劝谏,因为万一不幸得罪了他,只有死路一条,而指责他的不是,显然毫无疑问就把他得罪了。
撞毁城墙之后,拓跋珪为了安心,又请卜卦先生预算前程命运,先生们多数都指出在皇家肘腋之间可能会发生巨变,拓跋珪更加忧虑愤怒,毕竟他是最讨厌骨肉相残的,当年对后燕的内乱还特意在国内开过检讨会,声称绝不会让慕容家的狗屁混乱发生在自家身上。
当听到卜卦先生的话,再细数王公贵族的一干人等,拓跋珪只觉心绪再难宁静,有时一连几天不进食,有一时则通宵都不睡觉,回想过去的成败得失,口中喃喃自语,怀疑所有的部属,认为他们全都不值得信赖托付,每天文武官员报告国家大事时,拓跋珪偶然想起过去的怨恨,就会立即展开报复,当场将那人诛杀,在座其他人或是脸色不对,或是呼吸不均匀,或是走路脚步不稳,或是言辞有差错,拓跋珪都会认为他们是因为心存恶念,才有这些细节流露在外,这时候一定亲自动手击杀,然后陈尸在皇宫的天安殿之前。
如此种种,朝廷内外人人自危,文武官员也不思为国效力,但求能平安度过悲催的一天。
政府不作为,直接造成了国内犯罪率陡然上升,强盗小偷公开作案,京师大街小巷人烟极其稀少,仿佛一座鬼城。
拓跋珪只是迷失了心智,并不是真的变白痴了,仍有一定的判断力,但不可避免地陷入了一种无可自拔的盲目自信和无理取闹,对于国内的变化,当然不可能熟视无睹,一时兴起,就对身边的人说:“这是我故意纵容他们变成这个样子的,等到灾难的年岁过去后,自当重新整顿。”
大家看着他那满脸的坚定和平静,却丝毫不能静下心,反而感到彻骨的凉意直逼心头,可是又不能把真正的感觉表现出来,那简直是找死,只得想方设法地远离他们的国君。
放眼朝野上下,只有档案管理官崔浩,一直谨慎勤劳,始终没有懈怠,有时留在宫中整天都不回家。
崔浩是政府文官部长崔宏的儿子,崔宏对拓跋珪更是从不冒犯,也不阿谀,在拓跋珪眼里好像趋于透明了,所以父子俩竟能相安无事,没有遭到枉杀。
心无旁鹜有时确实能产生奇迹般的效应,正如圣人说的:“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崔宏和崔浩父子俩,一心投入到报效国家的大业之中,从未考虑自身的危险,也从未质疑拓跋珪的理智,因此他们终于远离危险,而拓跋珪也在他们身上表现出了难得的理智。
卫王拓跋仪可就没那种境界了。
因为他曾与北魏大功臣、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穆崇,合谋布下埋伏,准备暗杀拓跋珪,当然最后没有成功。
当时拓跋珪已经开始走上邪路,但还没有完全着魔,穆崇的想法是为了国家大局着想,及早解决这个定时炸弹,可惜失败了。
拓跋珪念及穆崇劳苦功高,一直保守秘密,不去追查,穆崇面子上挂不住,不久便忧愤而死,拓跋珪则很快便黑化,大批诛杀重臣,拓跋仪开始日思夜想,疑心自己即将陷入险境,于是不顾家眷老小,毅然只身逃亡。
拓跋珪其实早就忘了这茬,拓跋仪此举倒正好提醒了他,最后生擒拓跋仪,强迫其自杀。
拓跋仪是拓跋珪的堂,如果这层关系都算疏远的话,拓跋珪的儿子们也都与父亲关系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