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乾之死,已经把高欢与元修之间为了维护君臣之仪的最后的那点面皮撕破了,贺拔岳的壮大,让高欢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胁,更加速了君臣决裂的步伐。
贺拔岳既已在西方稳住局面,打算消灭最后一个效忠高欢的灵州督导官曹泥,事先派司令官赵贵前往夏州询问宇文泰的意见,宇文泰回说:“曹泥据守一座孤城,与高欢相隔千山万水,对他用不着担心,而侯莫陈悦过度贪心,而又毫无诚意,应先对付他。”
贺拔岳却从未把侯莫陈悦放在眼里,坚持认为还是应该先搞曹泥,并且特地邀请侯莫陈悦到高平参加高阶层会议,讨论下一步的行动。
而此时的侯莫陈悦已被高欢的使者翟嵩说服,准备对贺拔岳下手,贺拔岳丝毫不知背后的凶险。
高平会议之后,贺拔岳多次在没有卫士保护的情况下,与侯莫陈悦私下讨论对付曹泥的策略,秘书长雷绍警告他不可如此大意,贺拔岳付之一笑,不予理会。
终于到了大军出动的日子,贺拔岳让侯莫陈悦当前锋先行出发,侯莫陈悦抵达河曲后,意识到机不可失,立即以商讨军事为名,引诱贺拔岳来自己大营。
大战在即,贺拔岳自然不疑,但到了侯莫陈悦大营不久,侯莫陈悦便假装肚子疼,起身离开。
营中气氛瞬间变得异常凝重,贺拔岳似乎觉察出有些不对劲,正准备逃跑,侯莫陈悦的女婿元洪景,突然拔刀砍下贺拔岳的脑袋。
事情进展神速,侯莫陈悦立即派人向贺拔岳的部众宣布:“我接到皇上特别指示,只诛杀贺拔岳一人。”
大家一时难辨真假,都不敢轻举妄动,局势虽然微妙,却并不致失控,但侯莫陈悦却自己却惊恐起来,担心遭到报复,也不敢接管贺拔岳的部众,反而率领自己的军队,仓卒撤退到陇山之西,驻扎水洛城。
如此一来,贺拔岳的部众原地四散,分批逃回平凉,司令官赵贵向侯莫陈悦要来了贺拔岳的尸体进行安葬,算是暂时结束了这一争端。
但这些逐渐聚集的将士群龙无首,毕竟难以长存,各将领便准备推举年纪略长些的司令官寇洛,让他统御各军。
寇洛一向缺少威望和谋略,虽“虚长几岁”,却也有自知之明,主动推辞掉了这一美差,赵贵顺势把宇文泰推到前台,在军中宣扬:“宇文泰英明智慧超过当世,无论远近都诚心归附,他赏罚严明,士卒情愿效命疆场,如果派人迎接,拥护他当统帅,大事定可完成。”
宇文泰本是贺拔岳的心腹爱将,只是资历尚浅,因此当赵贵说完,倒有更多人原意拥护贺拔岳的哥哥贺拔胜,也有人主张先向东报告中央,再等候安排,一时间议论纷纷,不能统一。
司令官杜朔周振臂高呼:“所谓远水救不了近火,今天面对如此严重的变局,除非宇文泰,没有第二个人可以使我们渡过难关,赵贵将军的话完全正确,请准许我轻骑前往夏州,报告我们的哀痛,并且迎他西上。”
大家面面相觑,终于半推半就地同意,杜朔周当即快马奔往夏州,征召宇文泰。
如此变局对宇文泰而言,简直堪称天上掉馅饼,当然也有一定的风险,如果不能克制侯莫陈悦,最后不免马革裹尸,但从侯莫陈悦退守水洛城来看,二人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所谓的时势造英雄,贺拔岳之死便是造就宇文泰的那个“时势”。
夏州司令官弥姐元进,是州内最大的豪门强族,暗中准备响应侯莫陈悦,宇文泰得到情报,与作战官蔡祐,密谋逮捕弥姐元进,蔡祐说:“弥姐元进可能会疯狂反扑,不如直截了当地加以诛杀。”
宇文泰于是召集弥姐元进等人参加军事会议,对他们说:“陇西盗贼叛乱谋反,大家应同心合力讨伐才对,可是竟人有相反的想法,不知什么缘故?”
大家反应不一,心里有鬼的人当然变得很不自在。
这时蔡祐身披铠甲,提刀入帐,眼睛瞪的好像铜铃,向各将领咆哮说:“早上在一起同谋,晚上就变了心,还能算是人今天定当砍下奸邪的头颅!”
大家全体都俯身叩头说:“希望尽早查明此人。”
弥姐元进不知阴谋已经泄露,也跟着叩头,蔡祐趁机挥刀斩之,同时诛杀其党羽,然后和各将领共同盟誓,讨伐侯莫陈悦。
后方问题解决,宇文泰立即与总部官员轻装飞马奔往平凉,让杜朔周率军据守弹筝峡。
当时民心混乱,四散逃难,军队士卒都争着想乘机抢劫,杜朔周下严令禁止,并对难民加以安抚,所以远近诚服,人心归附,宇文泰得知此事,对他十分赞许,特别允许他恢复原来的姓名赫连达。
宇文泰行至安定时,与高欢的部将侯景遭遇,原来侯景奉命前往接收贺拔岳的部众,宇文泰对他说:“贺拔公虽然不幸去世,宇文泰还在,你来此的目的是什么?”
侯景顿时气馁,搪塞道:“我不过一支箭,由人发射,身不由己”说完带人原路返回。
宇文泰怎么能想到这个貌似卑怯、身材矮小、跛脚、发须稀疏、面相也十分猥琐的家伙,日后竟能在南北两处掀起巨大的风浪。
侯景回去把西面的局势报告高欢,高欢让他与总顾问长张华原、义宁郡长王基,一同前往慰问宇文泰,宇文泰拒不接受,而且把他们关押起来,说:“你们如果肯留下来,我们同享富贵,不然你们的性命到今天为止。”
张华原说:“你用死亡威胁使节,休想让我们屈服。”
宇文泰暗自发笑,此举本来只是吓唬他们而已,没几天就放他们回去。
王基第一时间告诉高欢:“宇文泰一代英雄豪杰,请在他势力还没稳定时,把他消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