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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旨意便送到了姜梒处。</P>
圣上明旨,宣姜梒进宫陪凤驾。</P>
这事,姜梒还未有什么反应,苏蕴反倒耷拉着一张脸,扑通一声跪地不起。</P>
“鄢京之大,不至于这么快便逛完了吧。”</P>
她边将圣旨收进木匣子里,边问。</P>
“我听闻昨夜之事了,公主同镇国公的人打得不可开交,今日那皇帝老儿——”</P>
“……又宣这样的旨意,属下以为其中有诈,不得前往。”</P>
“那你想要我抗旨不遵?”</P>
“也不是……!”</P>
“那还说什么废话。”</P>
苏蕴一瞬间偃旗息鼓,不甘地质问道:“公主可是故意为之?”</P>
“一路上同那些刺客过招,却又不下死手,致使他们一次次卷土重来。如此招摇,闹得人尽皆知。终究使老皇帝起了疑心,八成是要扣留你在鄢京,不准回去了。”</P>
姜梒比他平静万倍,尚有闲情逸致,看着他微发薄怒时面红耳赤的模样。</P>
脸上残存的睡意,消散殆尽。</P>
“酒不可贪多,”手轻扶额,鼻音浓重地说:“久未喝到宫里的御酒,想念万分,一下子将自己灌醉,万事便抛诸脑后了。”</P>
苏蕴忍着气拆穿她,“公主量如江海,何时醉过。”</P>
转而又突然醒悟,察觉到姜梒在转移话题。</P>
“怪不得早几年前,公主就差遣人去寻找柯九思作画,敢情那时便想好了今日之事。”</P>
“筹谋数年,早就打算借此机会,留在鄢京这个吃人的鬼地方。”</P>
越说越气,再一细想,出发时姜梒说什么都不肯带上他,也是为了将他留在北邕州,好 只 身犯险。</P>
“你把我苏蕴当成什么了,一个怕死的小畜生?嗯?什么都不同我说,将我养的好似一个废物般。怪不得军中的兄弟都喊我吉祥物……”</P>
说着说着,苏蕴鼻头一酸,声音呜咽。</P>
“你见谁家的吉祥物,是个身世凄惨的孤儿!我就是个丧家之犬!”</P>
像是气急攻心,苏蕴蹭地又站起来,一只胳膊抬袖抹泪,一只手犹豫地扯着方才跪下时弄脏的那块衣料。</P>
“别这么说自己,”姜梒安慰道:“再哭,我就给你扔进粪坑里。”</P>
语气温柔似水,表情淡漠如冰,说出来的话一下子让苏蕴闭了嘴。</P>
他一个洁癖之人,实在是不敢想象那种恶心的情景。</P>
姜梒十分满意他这个样子,转身去内室更衣。</P>
在去往皇后宫殿时,途经崇文院。姜梒步履慢下来,带路的掌事姑姑见此也跟着停下。</P>
我朝今之重武轻文,藏书千万的崇文院,只余两个侍卫看守。</P>
越过门缝望去,院中残叶枯枝遍布。</P>
竟然比姜梒在此受罚之时,还要荒凉。</P>
随意问询才知,里面的书本已经好久未加翻阅晾晒了。</P>
掌事姑姑催促几声,姜梒惋惜地离开。</P>
再次见到皇后时,她面容苍白,躺在锦缎堆砌的床上,眼神疲惫不堪地望着姜梒。</P>
众人退下,只留她二人说话。</P>
“我的儿……委屈你了。”</P>
皇后艰难地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姜梒脸颊,一夜之间本来看着那样健康的人,突然如同深冬的花草,干瘪如枯。</P>
那手指冰凉的触感,使姜梒心脏蓦然揪紧。</P>
“母后怎么成这样了!”</P>
四下无人时,皇后喜欢听她这样称呼自己,就如同自己亲生的孩子一般宠爱。</P>
而这,也是太后不喜欢姜梒的原因之一。一个外臣家的野孩子,还肖想一步登天被皇后收作义女,真是痴人说梦。</P>
可那次,姜梒受委屈,皇后还是拉下脸来,去求了太后恩准,赐她公主封号及封地。</P>
自此,皇后和太后之间的婆媳情分,是一日不如一日。</P>
许是心情不佳,近一年来皇后缠绵病榻,在千秋日前才恢复一些,敷上胭脂水粉倒也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