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说完这话,就轻飘飘地放开了禁锢住宋知棠的手,甚至一副请便的态度,起身拂开床幔,朝着离床不远的书架方向走去。
宋知棠透过亚麻色的浅色床幔看向少年慢悠悠的背影,有些愣神,对方突然变得如此好说话,格外的反常。
但与其待在这个屋子里,不如找到这栋楼的其他医生员工,说不定还能探查出有关于疗养院秘密的信息,她抬手摸了摸有些泛麻的唇,嘴巴里也还残留着适才细微的触感,脸颊的绯色还未散尽就有了愈发浓郁的迹象。
总归少年是松口了,宋知棠迟疑了不到十秒就下了床。
从轻薄的帐纱里钻出来时,少年已经在书桌前落座,捧起一本书看得正投入,似乎并不关心宋知棠是走是留。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改适才阴朦朦的景象,已经开始隐约放晴,细碎的阳光顺着玻璃倾泻进来,透过家具的间隙,在纯白的地板上撒上细碎的斑影。
宋知棠抿着唇小心翼翼踏过沙发区域,金色光线偶有贴上她纤细的脚踝,却冷得有些过人。
像是被潮湿阴暗的东西缠绕着,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加快了去往那扇大门的脚步。
门也是银色,双开的,有一个细长的拨栓,并没有上锁。
她拉过拨栓,又扭头朝少年的方向望了一眼,咬咬牙将门推开。
大门沉重,她废了一番力气才得以将其推出一个容她通过的缝隙,门外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与来时头顶有昏暗却足以照明的灯光不同,现在几乎看不见外面是何景象,宋知棠只觉得后背都泛起凉意。
她又回头看了眼书桌前的少年,却猛然和少年转过来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原本少年的左手边有一摞半高的书将他近乎整个侧脸都挡住,此时那一摞书却不见了踪影,少年一张脸完完整整地露了出来,他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漆黑圆润的瞳仁却亮的有些吓人。
每每和他对视,宋知棠都控制不住地揪紧心脏,那双眸子,像是藏着毒的钩子,锋利又暗含危险,被盯上就会有一种浑身发麻的感觉,甚至隐约泛起刺痛。
宋知棠很肯定,在2-B区域时,自己在窗边感受到的视线就是来自于眼前的少年。
此时被少年直勾勾地盯着,她有些拿捏不准对方的意思,只能有些无所适从地停在了原地。
“走出这扇门,遇到任何事情,它都不会再为你打开第二次哦。”
宋知棠错愕地看着少年勾起唇角阴恻恻说了这么一句,下意识看向黑黢黢一片的门外,心底突然就打起了退堂鼓。
明明和那个带着口罩的医生来的时候外面还一片灯火通明,此时却变成了充满诡谲的模样,尤其少年的话近乎明示——这扇门的外面蕴藏着危险,出去也许就会遇到一些不太乐观的状况。
她咬着下唇,少年还端着一副似笑非笑地看戏模样,扭头看看门外又和少年对视,宋知棠头一次感到进退两难。
怎么办?
宋知棠面向打开的大门。
扑面而来的寒气像是张开的一张血盆大口从门的缝隙间挤进来,悠悠扬扬地飞向她的面门,更调戏似的勾起她鬓角还带着湿气的碎发。
“真的,想出去吗?”
下一秒,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一左一右轻柔地放在了她肩膀上,熟悉的声音突然从隔着好几米远的地方移到耳畔,伴随着不太明显的热气:“出去了,可能被摘掉的,不只是眼睛和舌头哦。”
【我擦我擦,恐怖片啊,这坏男人瞬移吗】
【鸡皮疙瘩已经起来了】
【谁看到他动作了啊,根本看不清,一眨眼就到我老婆身后了】
【这坏男人恐吓老婆又亲又舔还不够,又要靠吓骗她同居是吧?多来一点我爱看】
【救命,我感觉老婆快要被吓晕了】
宋知棠的确被吓得不轻,少年声音在耳畔传来的那一瞬间她心脏几乎都要停止跳动,整个人下意识屏住呼吸,又急促地喘起气来。
少年就着这个姿势,大手一揽,从后面将宋知棠整个抱进了怀里,他垂下脑袋,将头靠在少女看起来瘦到有些伶仃,靠起来却又软乎乎的肩膀上。
见少女一动不动地任由自己拥着,只从凌乱地呼吸可以判断出对方大概是有些害怕,他轻笑了一声:“不信的话,你看?”
话音落,宋知棠就看到门外突然闪起暗红色的光,伴随着光线的出现,一阵低低的嘶嚎从不远处传来。
血一般浓稠的光线几乎照亮了门外的每一寸角落,而就在视线的正前方,隔着大概三四米远的位置,一个黑漆漆的庞然大物正趴在地面上。
从宋知棠的视角望过去,那个几乎可以称之为怪物的东西有四只脚,都踩在另一个不算大的物体上,扁平又畸形的脸,嘴巴占了三分之二的位置,尖锐的獠牙在暗红的光下,似乎沾染着比光线更深颜色的液体滴滴答答往下淌,还伴随着吭哧吭哧的咀嚼声。
怪物本来正低头专注地进食着,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突然昂起头,豆子大的眼睛散发着银色的光,一错不错地反盯着二人的方向。
被看到了?
仿佛被吸引、又像是被激怒,那怪物伸长脖子吼了声便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朝着二人站立的位置快步冲了过来。
宋知棠瞪大了眸子,几乎都不敢眨眼,那东西速度极快,几乎两三秒就快要逼近门口的二人,宋知棠几乎可以闻到那个张开的血盆大口里的浓重腥气。
但就在怪物即将踏至门口的瞬间,银色的门猛然关闭,随着拨栓落锁,闷重的碰撞声从门外传来。
一切不过瞬秒之间。
宋知棠呆楞着被禁锢在少年怀里。
她看到了,顺着怪物张着的大嘴以及獠牙缝隙里的碎肉抬眉望过去,它适才压在身下的,是一个已经被啃得血肉模糊看不清面容的、穿着白大褂的人。
宋知棠的脑海里几乎是一瞬间就想起了那个给她带路的医生。
门外,是这样的野兽一般的会吃人的怪物吗?怪不得少年说自己出去可能不只是被摘掉眼睛和舌头那么简单,结合那怪物啃食的姿态,自己估计连骨头都不会被剩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