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指,宛如巍峨高山。
宛如横亘压下的星河。
宛如天威的神明凛凛一指。
金光罩瞬间粉碎,化成了星星点点流萤般的光华,四散飞逸开了。
篝火被冷风卷入,一个明灭,门外的少年已经踏步跨过了破庙门槛,
他披着一身神秘的暗金斗篷,黑发散乱垂肩,面容并无半分邪意,双眸平静如海,
他目光扫过众人,然后落在了燕灵身上。
“你出来。”
中年人心中虽然骇然,但还是抱拳道:“在下青崖山庄卢风,请问阁下何人?”
那少年眼中并无他的存在,他亲自下场来此,为的只是一个人而已,这是最初之因,也是他得了金手指,软禁之前的一个因,这个人他认得,并不只是迷迷糊糊的发生了关系而已。
如果只是迷迷糊糊,那么再蠢的人也可以看破。
正是因为半真半假,而又一锤落定,所以他才会被软禁在小阁之中,过遍春夏秋冬,阅遍经文藏书。
燕灵看了他一眼,便走了过去,同时应了声:“好。”
卢风也不敢阻拦,来人虽是少年,虽然未曾散发多少气势,但他已经胆寒了,而且燕灵与这神秘少年显然认识。
青崖山庄其他弟子就更没人敢去拦了,只是有不少人好奇地彼此对视着。
“燕师姐怎么会认得这样的人?”
“这少年是谁,我觉得定是个大人物。”
“他一指碎了金罩,我如今还心惊胆战,只觉心神大乱”
“我也是。”
“我也是。”
众弟子隐隐有了个猜测,那金光罩就是靠他们每一个人的精神气支撑的,但来人居然一指点破,这岂不是说自己等人的精神加起来,对那少年而言也不过是云下的泥尘,是日月之辉下的萤火之光?
燕师姐卧底魔教,化作妖女,然后被糟蹋了,回到正道后,三年来没有一个朋友,她又怎么会认识如此的人?
门外。
燕灵垂首走在少年身侧。
“你该戴着面具来,这样他们就看不到你的脸。”
“不必。”
“你与妖族混在了一起,若是被天下人知道,那可就糟糕了。”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隐着藏着,换一个身份不是一样行动吗?以你的力量,编个不存在的人出来,还会有许多人相信。这样,维持了羽毛的干净,才能得到斡旋的余地。你从来不是一般的人,你生来又是权贵,为什么连一个小权贵都会明白的道理,你偏偏不明白?”
“我不明白。”
两人说着话,走到了一处悬崖上。
明月朗朗,一波波雾气如潮水般拍打着群山万壑。
“为什么设局对付我?”
燕灵苦笑道:“我用自己的身子对付你么?你若不信我,直接将我从这里推下去好了,即便不推下去,我对你也不过是个蝼蚁而已,你要杀便杀。”
她闭上了眼。
她就是三年前那位和夏极私通的妖女。
夏极伸出手,抵在她背上,轻声道:“说吧,我真下得了手。”
燕灵紧闭着双眼,轻轻叹了口气。
夏极的手掌缓缓向前移动,带动着燕灵往前挪动。
一寸
两寸
燕灵咬着嘴唇。
然后她忽然自己往前纵身一跃,要扑向了万丈深渊,但才一动,就已经被那大手抓住了,所以她纹丝未动。
夏极道:“你自己跳了,终究还存了侥幸,但若我推了你,你才会没有侥幸,说吧”
燕灵似乎很不想回忆那一段往事,但她还是想了想轻声道:“你写了一封信约我在画舫上见面,我去了,入门之后就昏迷过去,隐约记得和你在床上那个然后你被带走,我被关入牢狱,但有人劫狱救了我,让我赶紧返回青崖山庄。这就是故事的始终。
我在皇都,不过是正道埋入魔门的一个棋子,帮助正道提供信息而已,张血贺的死就是我提供了信息。
但我没对你下过手,也没想害你,我即便为卧底,也是身不由己,我爹娘死的早,我没有长辈庇佑,只能自己努力,你以为我就很容易吗?
再说,我与你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隐瞒身份到皇都街道,我与你相处相知,难道那些有假吗?
若是我真能参与到陷害一个皇子的圈子里去,那我的层次怎么会是一个普通的正道弟子,我又怎么会被你轻轻松松找到,并且抓住?
那些陷害你的人,就不怕我把事情全部抖出来吗?”
夏极猛然伸手一抓她的下巴,双瞳看向她的双眼,弥勒禅照显妄念的禅意顿时发动。
然后
他感受到了一股极大的悲伤。
而源头,他也看到了,就是那画舫上画面里只有他和面前少女两个人缠绵在床榻上。
画面旖旎,极尽风月。
但夏极却是静静看着,而一盏明灯忽地飘浮起来,
那明灯光华灼灼,破除一切虚妄,
在灯光照耀之下,那画面忽然之间如是被烧化成了灰烬,内里又显出另一幕画面。
画面中
画舫上有三个人。
他和燕灵在画舫里,面对面而坐,双目呆滞,根本没有共赴巫山云雨。
而画舫的内里还坐着另一个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