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点,肿瘤医院大厅已经挤满了人。
来自城市各处,甚至是全国各地的病人,家属,带着一点卑微的希望来到这里求医。
常安挤在人群里面挂号。
≈quot;帮我挂刘主任的号!≈quot;
≈quot;刘主任今天坐专家门诊,挂号费24,要不要?≈quot;
≈quot;要!≈quot;
她准备好24元零钱递进窗口,可是很快里面传出声音,≈quot;刘主任今天的号都挂完了。≈quot;
≈quot;什么?≈quot;她无法相信。≈quot;这才9点,怎么这么快就挂完了?≈quot;
窗口服务的中年女人朝她瞥一眼,≈quot;很正常,别人天没亮就来排队了,你这都几点了,还要挂刘主任的号?≈quot;
她一时错乱。
里头又催:≈quot;到底还挂不挂?不挂让后面的人!≈quot;
她赶紧回答:≈quot;挂的挂的。给我重新出一张别人的号!≈quot;
中年女人在电脑键盘上啪啪啪敲了几下,≈quot;307诊室,普通门诊,7块!≈quot;
付了钱,拿了挂号单。
≈quot;请问哪里拿报告?≈quot;
中年女人又扔了个白眼,≈quot;不清楚,自己去服务台问,下一个!≈quot;
≈quot;……≈quot;
周勀见她拿着单子好不容易从队伍里挤出来。
≈quot;到底什么问题,为什么要来医院?≈quot;还是肿瘤医院。
她不吭声,在厅里转了半圈总算找到服务台。
服务台站了两名护士,胸口都挂着迎宾用的红色彩带,脸色看上去要比窗口挂号处的女人美丽很多。
她走过去问:≈quot;上周我在这边做了核磁共振和afp,请问去哪里拿报告!≈quot;说完递了两张单子过去。
服务台的人看了眼,告知取报告的地方,在另外一栋楼。
她根据记忆找过去,周勀几乎一路追着问。
≈quot;什么问题!≈quot;
≈quot;到底哪里不舒服?≈quot;
≈quot;说话,常安!≈quot;
≈quot;你t能不能安静一会儿?≈quot;她冷不丁回敬,还彪了脏字。
周勀一时愣住。
女人与他对视几秒,低头。
≈quot;抱歉,我……≈quot;她似有些无措地喘了口气,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quot;生病的不是我,是小芝。≈quot;
周勀蹙眉,≈quot;丁小芝?收容所的那个小女孩?≈quot;
≈quot;嗯…≈quot;
≈quot;什么病?≈quot;
≈quot;疑似肝癌。≈quot;说完她又嗤笑了一声,≈quot;不过基本已经确诊,这次只是复查。≈quot;
≈quot;……≈quot;
周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但很不地道的,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下来。
只要不是她生病就好。
之后周勀陪她去拿了报告,又在门诊排了一个多小时队,轮到她进去的时候已经靠中午。
是个大约40左右的女医生,戴了厚厚的眼镜,拿着一叠报告和化验单,包括之前就诊的病历,一张张翻看,又把拍的片子放到读片灯上看了好几分钟。
≈quot;疑似原发性肝癌,这里,肝脏上皮,间叶组织,这块有阴影。≈quot;
她脸色僵了下,但好在之前有了心理准备。
≈quot;是不是很严重?≈quot;
女医生又推了下厚厚的眼镜,≈quot;片子上看应该尚处于属于早期,症状不是很明显,不过具体最好还需要进行病理化验,病人今天来了吗?≈quot;
≈quot;没有。≈quot;
≈quot;那你最好回去把人带过来,重新做个化验,结果出来才能确诊是早期中期还是晚期。≈quot;
医生的意思已经很明确。
她接了那叠报告和化验单,道了一声谢。
走出医院,艳阳高照,地上积雪还没全部融化,刺得人眼睛都疼。
周勀见她神情恍惚,不大放心。
≈quot;中午了,要不先找个地方吃饭?≈quot;他提议,也做好了要被她拒绝的准备,可前头的人停下来,转过身。
≈quot;想去哪儿吃?≈quot;
最终两人在医院附近找了一间餐厅。吃粤菜,地方不大,但挺干净。
周勀按照以前她的口味点了几道菜和一个汤,又问:≈quot;要不要来份甜品?≈quot;
对面的女人笑,≈quot;不用了。≈quot;
≈quot;不想吃?≈quot;
≈quot;已经吃不惯。≈quot;
一句话说得周勀心里发闷。
≈quot;好,那先这样。≈quot;
他把菜本合上,还给服务员。
等菜的功夫两人也没交谈,只是面对面坐着,难得如此清静。
周勀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特别是她还坐在窗口边,脱了羽绒服,里面依旧是昨晚穿的那件浅灰色高领毛衣,苍白瘦削的脸对着窗外,留给他一个侧影,可是阳光裹在她身上,令冷萧的脸上凭添几分柔软。
她明明触手可及,可又怕一碰就会化为泡影。
这种煎熬折磨着周勀,他贪恋,痴迷,惧怕打破这难得的安静,又怕时间被拉得绵长,一直没有进展。
≈quot;你……≈quot;
≈quot;介意吗?≈quot;
≈quot;介意什么?≈quot;他要说的话突然被打断。
对面女人从包里掏了一只盒子出来,很熟练地撕开上面塑封的透明塑料纸。
≈quot;我想抽根烟。≈quot;
她这么说,也这么做了,从纸盒里抽了一根烟叼嘴里,又摸打火机,遮住一点风稍稍侧头点上,吸一口,白雾吐出来。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熟稔到好像已经做了千百遍。
周勀当时的表情无疑像是被人当头敲了一棒,震惊,不解,但更多的是无法解释的愤怒。
她却笑,轻轻弹着手上的烟灰。
≈quot;怎么,看不惯?≈quot;
≈quot;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quot;
≈quot;好几年了。≈quot;
≈quot;好几年了?你才从我身边离开几年?≈quot;他反问,能够从他眼神中读到质疑,≈quot;这些年你人在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qu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