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都没有计算过这些,可他却清楚这数字应该是八九不离十。
而他的来历名号在这几十年里从来没有对别人提起过,怕给师门的名誉抹黑,却一齐被这人一语道出。
“我不是法官,也不存在能够约束你我的法律,之前那些人遇到你是他们倒霉,与我无关。不过,你出现在了这座城市里,恰好算计到了我头上,惹出的人命又凑巧与我有了些微交集。”
“我、我可以弥补那家人!我可以补偿!那些被我买走梦的人,我也可以帮他们修复破损的精神!希望上仙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饶我一命吧!”
柳道士抬起头,老泪纵横,恳求道。
“也好,就给你一个机会吧。”
宋初不甚在意地点点头。
“谢谢上仙!谢谢上仙高抬贵手!”
柳道士又连着磕了三个响头。
“我给了你机会,你可不该骗我啊。”宋初笑道。
柳道士的额头抵在地面,半响不敢起身。
他不该心存侥幸,眼前这位能把他的过往经历讲得清清楚楚,怎么可能看不出这一点?
因为狐族的诅咒,现在的他根本没有帮别人修复精神力的能力!
他刚才不过是一时情急,对!一时情急才没有把话说清楚!
“来都来了,总要做点什么,刚好我也对你跟狐族的恩怨有点小兴趣,就一起去看看吧。”
宋初伸出手,柳道士的表情变得茫然,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动作抬起头,将自己的眉心送到她的指尖之下。
石昆仑和小狐狸赶到尖叫声的来源,发现一位晕倒在地的年轻姑娘,检查完姑娘的瞳孔和脉搏,石昆仑松了口气。
还行,该隐还算有分寸,没搞出人命。
将手指搭在姑娘颈边试探脉搏的时候,石昆仑就发现了两个还渗着血的牙印,指间微光一闪,伤口愈合,血迹消失。
寺庙的僧人也已赶来,见石昆仑蹲在姑娘身边,立刻警惕起来。
石昆仑站起身,坦然地向僧人们问了声好,表明自己只是过路的,弯腰把姑娘抱起来,询问他们哪里是紧急医务室。
他还要看护一下这姑娘,尤其要看看她醒来后还会不会记得被该隐袭击的事情。
该隐身为吸血鬼一族的始祖级人物,下嘴咬人这种重复了不知多少遍的行为竟然还会出纰漏,难道是托大没有提前催眠目标?
姑娘被石昆仑横抱起来,手臂无力地垂下,被她抓在手里的东西也叮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幻化成白猫的小狐狸一爪子按住了这叮当乱蹦的东西,拍了拍,挠了挠,喵喵叫着示意石昆仑低头。
石昆仑循声看去,有点无语。
来永福寺烧香的姑娘身上竟然藏着教廷出品的真正有正经圣光的十字架手链,该隐这破运气,也是没谁了。
不过,能在这么一件小饰品上栽跟头,该隐是不是也太过大意了
不应该啊,以他的实力,完全可以硬扛着圣光把人吸干才对或许是他另外出了什么事?
柳凛元,也就是柳道士,发现自己回到了七十七年前。
熟悉的城市,熟悉的街头,熟悉的一片欢腾热闹。
穿着洋式制服的年轻人吹着各种样式稀奇的金属乐器,得意洋洋地领着队伍;
穿着布衣短打的瓜帽汉子们敲锣打鼓吹唢呐,红光满面地走在后边。
骑着高头大马的新郎官胸前别着大红花,脑袋上顶着红艳艳的圆礼帽,嘴角笑意含蓄,享受着围观群众们投来的羡慕目光。
一顶金红两色的精美花轿足有两米高,八个穿着喜庆红衣的轿夫脚步平稳,如履平地。
队伍的后边还有两辆不用牛马拉也能走的方盒四轮车,车窗都镶着玻璃,里面坐着穿绸衣带眼镜的老先生和露出两条雪白胳膊的年轻夫人。
从路人们语带艳羡的议论声中,柳凛元确定这是一场嫁娶红事,只不过很多方面都变得时髦了而已。
现在的柳凛元自然不是当年那个刚刚走进大城市的乡巴佬,这场面却依然让他激动。
因为,这正与他记忆里的场景一模一样,就连细节都分毫不差,根本不像他做梦重温时那样朦朦胧胧。
就在他想要离开拥挤人群去改变过往时,却发现他的身体动弹不得,只能像当年一样,站在拥挤的人群里,呆呆地看着这只送亲的队伍从面前走过。
“别激动,你没有回到过去,回到过去这种事是办不到的,这是你的记忆。”
“不过,记忆向来都很主观,视角也很片面,为了更好的游戏体验,我按照自己的记忆修补了不少细节,稍后应该还会给你提供一个第三方视角。”
宋初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时间静止了。
路边看热闹的人群,吹吹打打的乐手,抬花轿的轿夫们抬起的腿,被抛洒在半空中的糖果,还有街边奋力向上扑的孩子们,一切都被定格在一瞬间。
“虽然主控权在我手里,这依然是你的梦境,你才是主人,请不要太在意我。”
宋初的声音渐渐变低,直到几不可闻。
“那么,祝你有个好梦。”